“后摄影”的历史节点与走向

  • 来源:摄影世界
  • 关键字:历史,节点,走向
  • 发布时间:2024-11-29 20:44

  文/ 林路

  “后摄影”(Post-Photography)这一概念,始于美国视觉传播学者威廉·米切尔(Walliam Mitchell) 的 《重组的眼睛:后摄影时代的视觉真相》(The Reconfigured Eye: Visual Truthin the Post-Photographic Era ),时间早在30 多年前的1991 年。“后摄影”的关键,在于形容摄影自从进入了数码时代所出现的根本性的改变。当时其关键点,还引出了“新闻摄影死了”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命题。米切尔声称:“从摄影经历了一个半世纪后的1989 年的这一瞬间起,摄影死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它彻底地和永久地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如同150 年前的绘画。”他以忧心忡忡的目光对现代摄影的发展投以关注,将摄影的死亡推前到了1989 年(也就是摄影术诞生后的150 年)。

  他的理由是:现代社会已经进入了一个图像泛滥的时代—在传统的图像规范模式还没有被人们真正消化以前,无数标榜着“新图像”概念的视觉模式铺天盖地而来。在现代化远远没有确立其真正的标志的土地上,又横七竖八地插上了许多“后现代”的标签,让人一梦醒来不得不怀疑是否有真的走错了房间的感觉。尤其是数码技术锋芒所向的“肆意横行”,让人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摄影不仅仅是简单地捕捉现实,而是可以通过数字技术对图像进行“丧心病狂”的前期创作和“无所不能”的后期处理,以表达摄影师隐藏在镜头后面的意图和情感。

  所以,“后摄影”时代并非指摄影技术的终结,而是指摄影在数字化技术影响下的发展和转变。其特点包括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和个性化,强调摄影师的主观创造性和技术的创新应用。而在审美空间,“后摄影”时代的艺术表现形式更为多样,包括但不限于数字艺术摄影、多媒体摄影和虚拟现实摄影等。当然,审美观念也在发生变化,从传统的纪实美学到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等多元化的审美取向逐渐从“后台”走到了“前台”。而且,在文化与传播的层面上,“后摄影”时代的摄影作品不仅是个人艺术表达的载体,也是文化传播和交流的重要途径。尤其是网络和社交媒体的普及,使得摄影作品能够迅速、广泛地传播,无处不在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和审美。

  在米切尔“忧心忡忡”地定义过去30 多年的今天,我们已经面对着一个“一切皆有可能”“万事已难创新”的数字时代。我们的“元摄影师”们,我们的艺术家们,的确还在使用照相机,但是仅仅拍照是远远不够的了。正如伟大的美国风景摄影家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当年的预感:“你不是在拍照片,你是在制作照片”。以及从“元摄影师”转型为观念艺术摄影家的迈克尔·沃尔夫(Michael Wolf)所言:“我们的世界充满图像,这是未来影像中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处理,对其去芜存菁,或者将其吸收到我们的作品中。我认为,未来我们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对所有这些图片进行精挑细选。你能想象今天我们到底有多少图像吗?这个数字是不可估量的。”或者说,今天的世界仅仅靠“照相”已经无能为力,真正意义上的“造像”正在发挥其无所不在的“历史使命”!

  面对技术的挑战,新一轮的竞争也已经开始。然而有意思的是,这轮竞争不仅仅停留在技术的层面上,更重要的是在观念意识上的超越。比如我们熟知的美国摄影家杰里·尤斯曼(JerryUelsmann),作为传统暗房中创造出超现实主义观念摄影作品的大师级人物,他那异想天开的创造力曾经赢得人们的瞩目,并于1967 年获得古根海姆奖金,1972 年获国家艺术基金会奖金。他的摄影风格正如他在自白中所说的:“尽管暗房可以切断我和外面世界的联系,但是我在暗房中的活动,又和外面的宇宙万物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在暗房里,我可以静下心来,进行内心的对话,把我在外面拍到的影像和我内心的思绪结合起来。”作品风格的呈现,完全吻合“后摄影”时代的概念,却比“后摄影”概念的提出早了20 多年。

  就在尤斯曼沉浸在传统暗房的同时,数码摄影已经逐渐成熟,为“后摄影”时代的观念性创作做出了铺垫。于是,轮到尤斯曼的妻子玛姬·泰勒(Maggie Taylor)的数码蒙太奇登场了—泰勒那些想象力丰富、风格迥异的画面被认为是超现实主义领域的古典探索。她说她的主题创意来自跳蚤市场和她周围的环境,然后她通过平板扫描仪、Photoshop 软件,以及彩色打印机创造了令人惊讶的美丽和巨大的情感冲击力。

  对比尤斯曼和泰勒的作品,有一个现象是不得不引起人们关注的。这就是技术和观念所形成的巨大张力。尤斯曼选择的是传统的银盐制作工艺,但是作品所呈现的创意空间,非常具有当代艺术的后现代特征,远远超越了传统工艺的局限。而他的妻子泰勒选择的数码技术创造的影像,却完全沉浸在一种复古主义的浪潮之中,那样一种具有维多利亚风格的画面,留给人的更多是怀旧的梦幻感,似乎选择了最先进的技术营造了最复古的氛围。

  有意思的是,就在米切尔“耸人听闻”的“摄影已死”一语惊人,“后摄影”概念提出30 年后的2021 年,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也就是AI 技术的突然崛起,又让“后摄影”的创造力进入了一个新的时间节点—按照米切尔的逻辑,摄影也许要“死”第二回了?

  还好,摄影没“死”,也不会“死”。即便是米切尔所认定的“新闻摄影”已死,也还为时过早。早些时候拍摄特朗普在竞选集会枪击现场高举拳头耳旁流血的那张照片,让美联社摄影记者埃文·武奇(Evan Vucci)一下子火了,也让传统的新闻摄影“死去活来”!也许,“后摄影”无所不在的“威慑力”反而会让摄影与生俱来的特征—罗兰·巴特所言“这个存在过”的摄影特征变得更为强大,从而让“照相”和“造像”足以对峙到下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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