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勉良 小配角 大畫家

　　唐宇鵬╲文 受訪者提供╲圖 何寶妮╲設計

　　你不一定說得出他的名字，但一定認得他是處境喜劇《愛．回家》的大廈保安員昌叔。入行40多年的「甘草演員」陳勉良，參與過無數電視劇製作，由街坊路人、伙計小販、管家保安，乃至劫匪監躉、嫖客道友等閒角，全都演過。然而螢幕背後，他有一個與幕前形象截然不同的身份——國畫畫家。「寫畫」迄今逾50年，他舉辦及參與過上百個海內外畫展，作品有價有市，一些劇中書畫亦是出自他的手筆。這位75歲老人至今從未言休，對於繪畫和演戲，他分享了經歷和心得。

　　習畫之路不平坦

　　被冠以「御用道友」、「御用保安」之稱的陳勉良，不論甚麼小角色都演得有型有款，那種帶市井味的形象已是深入民心。然而人不可貌相，現實裡的「昌叔」說話謙和有禮，而且在從影之前，他其實已是嶄露頭角的畫家。

　　談及習畫之路，「昌叔」憶述自小便常買繪本臨摹自習，美術課習作一度被小學老師誤會是有人代筆。他的理想原是任職教畫，惟家道中落，只好一邊打工，一邊唸中學夜校。

　　中二那年，他得悉香港首辦名家齊白石及吳昌碩畫展，便毅然「走堂」觀展。夜校老師知道他翹課後痛罵了他一頓：「你憑乜嘢咁大口氣想做畫家？」文質彬彬的陳勉良說到這裡仍有點激動，形容這些說話「都幾入心入肺」。我追問這件事會否成為習畫的動力，今日憶起還有沒有感覺？他平復情緒後卻說：「冇，因為我覺得佢講得唔啱，當佢講嘅係廢話。我（習畫）純粹係靠自己嘅堅持。」同年輟學後，他從事神樓雕刻，偶爾到電視台做特約演員，同時精進畫藝，數年間兩度奪得全港青年公開比賽國畫組首獎。

　　圈中藝人拜師學畫

　　陳勉良70 年代末開始教畫，學生總計逾百人；多次舉辦個展、聯展，展覽遍及中國內地及香港，乃至美加、馬來西亞等地；作品亦常有識貨之人購買收藏，當年最貴的一幅作品成交金額高達6 萬港幣。儘管如此，單靠教畫和賣畫難以為生，他多年來還是以拍電視劇為正職。「昌叔」在已故演員黃新穿針引線下，於1989 年正式與無綫電視（TVB）簽約，至今從未息影。

　　由於教畫時間有彈性，與拍戲工作甚少衝突，「昌叔」教畫演戲兩不誤，甚至有些圈中藝人曾向他拜師學畫：李香琴、米雪、余慕蓮、周勵淇都是他的學生，他更大讚米雪的書法寫得好。他又透露，10 多年前馬浚偉要在慈善籌款節目上即席揮毫，於是在節目前一個星期向自己求助，希望在短時間內寫好書法。他便為馬仔上了兩課，寫範本給對方臨摹，又傳授要訣：切記要看準位置下筆，一氣呵成，不要心大心細。

　　劇中書畫代筆

　　電視觀眾或許對「昌叔」在《愛．回家》節目上寫揮春和大廈通告的劇情有點印象，但其實不少電視劇中的書畫作品皆是出自他的手筆。

　　雖然電視台設有美術部門，但在偶爾應接不暇的時候，劇組便請「昌叔」幫忙繪畫劇中的書畫道具。2000年代經典古裝劇《金裝四大才子》中四大江南才子手持的摺扇便是由他繪畫。他憶述當中3位才子的畫作皆容易查找，按圖臨摹即成；唯獨祝枝山字多畫少，最後翻閱了數十本畫集才找到他的畫作。我恍然大悟，當時看劇中才子的書畫精美，原來「昌叔」才是幕後的真正才子。

　　靈感源自名山大川

　　由於要跟隨劇組到內地不同地方拍攝劇集，陳勉良捉緊每個寫畫的機會，一有閒餘時間便到附近的自然美景觀賞和繪畫。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到廣西賀州拍攝《酒是故鄉醇》，其間有兩天休息空檔，他便搭的士到逾百公里外的桂林陽朔寫生，可謂寓娛樂於工作。

　　除了拍劇的機緣以外，這位畫家亦喜愛到內地遊覽自然山水。中國改革開放初期，香港未有內地旅行團，他拿着《中國旅遊》雜誌便自行出發到張家界、桂林等地旅行，而他繪畫的靈感更是來自這些遊歷過的名山大川。他分享道，自己寫畫甚少直接繪畫山水的真實模樣，而是吸收眼前的景象後，將其意境化用到畫作上，這樣作品的創意更高。在寫畫構思之時，他心中有景：當要繪畫氣勢磅礴的高山，心中的景物是黃山、張家界和丹霞山；當描繪清雅小品或是煙雨迷濛的景致，他便聯想到蘇杭和桂林。

　　全神貫注為要訣

　　演了40 多年閒角，甚至是形象差的角色，這位國畫大師有沒有介意過？「話一啲都唔介意就假嘅，但係呢啲角色搵開你就係搵你……唯有默默接受去做，而且係樂意去做。」演的雖然是小角色，但他每次都全心投入於角色之中，掌握所演人物的感覺，因而演得傳神。

　　對陳勉良而言，寫畫與演戲的心法可說是觸類旁通。他自言對自己影響最大的畫家是趙少昂和張大千等名家，在談及繪畫要訣時更引用了趙少昂曾題的名句「智生靈府，功在筆端」，指出要全神投入於心中所構想的事物，輔以平時練習所得的功夫，這樣寫畫才有神韻；反之若只抄畫其外貌，所繪之作品只會顯得木獨，沒有變化。而對於國畫初學者，陳老師建議必須先練好基本功，首先「練筆」，熟練輕重快慢，然後練習點墨、點水，控制顏色深淺，最後便是全神貫注於心中事物。

　　雖然陳勉良的國畫成就已獲得肯定，但當問及對自己畫畫境界的評價，他謙虛地只打了個70 分。「唔好畀得太高，否則只會害咗自己。」不論是小配角「昌叔」，還是大畫家陳勉良，他都是如此謙和，並在演藝和寫畫的路上繼續全神投入、默默耕耘，創作出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