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艺术家

　　湖北省十堰市东风高级中学高二（6）班 梅凌雪

　　冬月末，寒霜至，北风刮，吹动满村房瓦。

　　老头，是村里的干部，当了十几年，尽职尽责，不徇私情，做事一碗水端平，年年上级表彰都有他。除了荣获过“先进村干部”，他还荣获过“人民艺术家”奖章呢。但在村里人的印象中，老头往往是穿着一身粗布裤褂，斑白的眉毛耸动着，眉头紧锁成川字形，浊目圆睁，仿佛世间的烦心事都让他给瞧见了。

　　后山，是座略显贫瘠却高耸陡峭的山。它不像邻村的山那般苍翠秀美，自然也不能为村里带来很好的经济价值。只因山上那一片不大不小、不甚繁茂的林子才有了几分灵气。

　　最近，老头的忧愁与烦躁似乎更深了。看着邻村因旅游业而发展壮大，日子越过越红火，他在心中也盘算起来，想着将后山承包出去，村里的收入也能增加些。

　　老头眼望着那片长势仿佛参天的比枪杆子还直的树，虽叫不上名，却是欢喜得不得了。天不明他就扛着农具，去照料他的“心头宝儿”了，生怕有所怠慢。甚至于春夏交替之季，瞧着枝繁叶茂间白花花如白鸽儿展翅的花骨朵儿灯笼般垂挂技头，都会痴痴地笑起来，他就知道，这山是有灵性的。

　　可偏偏，一切都不如老头的愿。到了秋天，正是丰收的季节。那树上倒是坠了满满的果子，却是又黑又圆，活像青色纱帐里藏着的幽灵。不只老头，邻村的人看了也唏嘘不已。老头难过得几天吃不下饭。

　　后山，清秀的脸庞不再是孩童般的无忧无虑，而是浮上几抹胆怯。当它看到村里人打量它的眼神和不时露出的呲牙咧嘴的斧锯，它直起的腰脊便又蜷缩了回去。偶尔微风吹过，它竖耳细听，老头若有似无的叹息从远方传来，内心酸涩不已。

　　老头，不得已下定了决心，准备用冰冷的斧锯一棵棵砍锯下他心爱的大树。只是行动的前一晚，他辗转反侧到半夜，怎么都睡不着。夜深人静时，他悄悄地到了那林子，借着淡淡的月光，抬手，轻抚那坚实有力的枝干。良久，嗫嚅道：“对不住啦，老朋友。”夜风袭来，枝干摇曳，树影婆娑，发出沙沙声，像是在告别。

　　翌日清晨，老头打点着砍树的工具，心情复杂，动作比往日慢了不少。“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脑中杂乱的弦。

　　打开门，是村里的青年大学生王大山。他神情急切，看着是跑来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及老头说话，率先开口：“老人家，那树砍不得啊。您养护着的那片林子，种的可都是珙桐啊，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被誉为‘中国鸽子树’呢，可珍贵了……”一堆堆专业术语灌入耳中，老头有些愣，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血液在瞬间凝固，又在顷刻间沸腾，喃喃道：“所以……”

　　青年因过于激动而涨红了脸，短促地喘了口气，便绽开了笑脸：“所以啊，政府已经派人去勘查了，要将那片林子划为保护区，还说，会拨款给乡亲们作为经济补偿。以后啊，等那‘大鸽子’长好了，会作为生态景区供全国各地的人观赏呢……”

　　王大山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老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老头兴奋地注视着王大山，心中只明白两件事 :他心爱的大树……是叫什么珙什么桐，现在不用被砍了。而他们村，也会渐渐蓬勃兴旺起来，成为旅游景区——真好啊！

　　老头，那眉宇间的“川”字终于舒展开来，那时常绷得直直的嘴巴，也渐渐上扬起弧度，仿佛世间最幸福的事让他给碰见了。

　　后山，长舒一口气，挺直了腰板，重回静谧与安详……

　　是夜，繁星当空，皎月高悬。老头，梦见了他的后山：春天来了，满树的“白鸽”垂坠于枝头，美得自然，美得清奇，还咯咯地笑着。

　　（指导老师 叶国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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