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蒋欣:你要做一个好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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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5-05-16 21:05
演员蒋欣:你要做一个好演员
蒋欣不喜欢拐弯抹角。和她聊起从业以来的经历时,我试图委婉地避开年纪,问她:“你入行也有些年头了。”她轻轻打断我:“没关系,你直说,30多年。”直说,她总是这样说,在见过的演员中,她是唯一提醒我要直言不讳的。
在热播剧《小巷人家》里,蒋欣扮演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角色:泼辣爽利的女工宋莹,一个远近闻名的刺头。
蒋欣今年41岁了,似乎一直没有习得某种成年人的“处事智慧”,棱角犹在。她喜欢更真、更直接的情感,这帮助了她的表演。十几年前,在同行们对反派角色避之不及、流行脸谱化的女二号形象时,她就痴迷于演恶女了,她觉得从坏女人的性格里能挖掘到更接近真实的人性的部分,她试图理解她们的处境,共情她们的悲剧性。
她演过的最有名的坏女人就是电视剧《甄嬛传》里的华妃。十几年后人们还在看这部剧,还在喜欢蒋欣饰演的华妃。
后来,蒋欣总是扮演不那么完美的女性,《欢乐颂》里的樊胜美、《小舍得》里的田雨岚……那几乎是一种天赋,她总能准确找到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赋予这些有“缺陷”的角色某种令观众叹息和同情的底色。
即使已经入行30多年,蒋欣仍然对表演这件事情充满热情,为此总是很忙碌。因为对她来说,表演是一种理想。以下是蒋欣的讲述:
观众说我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宋莹
一开始,电视剧《小巷人家》的导演张开宙来找我,跟我聊起宋莹,说她像我。我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相像,没有立刻决定。宋莹那个泼辣刺头的状态,我有点不喜欢,以为她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破坏规则的人,但我自己在世俗层面没有太大的野心。
等我看完剧本,才意识到导演看人和选角的精准,然后接下了这个角色。宋莹快言快语、直来直去,不会藏着掖着,这部分性格特质很像我。玲姐(闫妮饰演的角色黄玲)在剧里说宋莹,明明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从宋莹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感觉。我自己也是这样,明明是好话,偏不会好好说。这是宋莹这个角色吸引我的特质。
她们所处的年代,其实就是我的父母年轻时经历的。我记得小时候,父母工作忙,邻居就轮流照顾我,我真是一条巷子里抱来抱去长大的。后来,父母从新疆到河南工作,就把我搁在邻居的爷爷奶奶家里,还附上一笔生活费。那时候邻里邻居是这样相处的,我很怀念他们之间流动的情谊。
宋莹是我这么多年来演过的最幸福的女性角色。观众给我留言说她的存在给他们带来幸福感,我很欣慰。她有爱她的孩子,有尊重和疼爱她的丈夫,以及最难得的是,她有一个好邻居,同时是她的好姐妹。她们在育儿上相互照应,让孩子们把邻居家当成自家一般,这种感情我很向往。
剧本的设定是在苏州,我们实际是在宁波拍的,全是实景。剧组找到一些当时快要被拆掉的老房子,早就没人住了,还保留着低矮的院墙、曲折的小径。拍这部戏我的作息特别规律,每天工作10个小时,早早出工,天黑收工,背好第二天的台词再睡觉,像上班通勤一样,没有熬过夜,也没有因为赶工不眠不休。
宋莹是棉纺厂二车间的女工,带年轻的实习生。为了理解那时候纺织女工的生活状态,我专门查了一些资料。棉纺厂机器一开就不能停,噪声非常大,她们常年听着,即使下班后,也经常耳鸣,容易变得烦躁;棉絮飘来飘去的,她们的眼睫毛上会沾满棉絮,恍惚间会以为到处都是白影子;她们都是三班倒,经常没有一个完整的觉……所以像宋莹这种暴脾气,我觉得跟她的工作环境有非常大的关系。
我是在北方长大的,很担心观众不相信我是苏州人。于是,在口音上我做了一些细节处理,模仿江浙一带的普通话,和剧组的语言老师学了几句地道的老苏州话。
有一个观众留言,说我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宋莹。我挺开心的,功课没白做。
我说的漂亮话很像漂亮话
现在,我和闫妮姐无意中还会互相叫对方“玲姐”“宋莹”。片场我们都不喊本名,下了戏习惯了,还这么叫。闫妮有什么事情会发个微信问我,她说:“我怎么觉得我俩的关系很像黄玲跟宋莹?”
我俩在一起,好像有一种力量,能把平淡的戏变得鲜活一些。比如我们只是在那坐着,手上做家务,玲姐说我们唱歌吧;比如有一些我们鼓励对方的台词,其实都是即兴的。我要离开苏州的那场戏,我搂着她的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冲动,就说了:“你是黄玲,我是宋莹,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好。”玲姐接了一句:“我答应你。”剧本里没有这段台词,那一刻,我真觉得我俩就是彼此的依靠。
姐妹情谊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和我的经纪人朗若认识14年了,我好几个重要的角色,都是我原本想拒绝,她劝我接下来的。
我们原本是好朋友,后来再变成工作关系。我们做了十几年搭档,我人生重要的时刻她都在,我们两个在最伤心的时候互相陪伴,开心的时候共同庆祝。
电视剧《小舍得》里面“鸡娃”的田雨岚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一直不肯接。我没做过妈妈,这部戏一上来就是小升初孩子的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打交道,怕我不像个妈妈,观众不认可我。
朗若对我说,这个角色有挑战,她知道我喜欢有难度的角色。我让上海的朋友,把我拉进她的妈妈群,我在里面不出声,听她们发的语音,观察说话的状态,想象她们的样子。
片场的景里,田雨岚家有一面放奖杯的墙。我问导演:“为什么不留一个空?留着放奥数杯赛的最高的奖杯。这是我逼孩子的动力,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那个空空的地方。”
所以,后来到《小巷人家》,我已经能得心应手地演妈妈的角色了。戏里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待个一两天之后,我都能应付。
电视剧《欢乐颂》里的樊胜美,要不要接这个角色,看剧本的时候我很犹豫,最开始想演曲筱绡。导演说:“不,你就适合樊胜美。”我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让我演樊胜美,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角色。她的原生家庭、她的金钱观,跟我本人实在太不一样了。
加上那时候刚演完《甄嬛传》没多久,就觉得我待在“古装恶女人”的“舒适圈”里挺好的,为什么要跳脱出去?还要去另外一个环境重新塑造一类人?
那时候,也是朗若劝我,说这样矛盾重重的女性在电视剧里很少见。“这个角色大家不喜欢,而你会让大家喜欢的,我相信你。”她就是用这种激将法,最后说服了我。我看了一些在外漂泊的女孩子的纪录片,建议道具把樊胜美的衣服鞋子从真货换成假的。导演也给了我很大的空间,可以加那么一两场戏,放大她身上令人同情的点。
我身上肯定是有很多缺点,有的时候我说话确实不太好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经常把朗若弄哭,自己察觉不到伤害了别人,没有主动修补关系。确切地说,是不会把漂亮话说得舒服。我说的漂亮话很像漂亮话,一听就知道在说违心的话。
这些年,我几乎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我不太擅长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没什么综艺感,以前都不太愿意接受采访。都是因为有朗若在,我才可以不改变的,我的棱角都在。她觉得这些事我都不需要去做。不想录综艺,那就不去;不想去饭局,就直接拒绝。社交上有钝感没关系,对角色有敏锐的感知力就够了。
你要做演员,你要做一个好演员
前段时间,我才第一遍看《甄嬛传》。当年播出的时候我没看,因为电视剧红了,我的工作机会多起来,实在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看;又因为它实在太长了,要想从头到尾看下来,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完整的时间。
好在我上部戏时间不紧张,有空的时候我就看一看,花了半年才把76集看完,我觉得真好看!
有时候看到华妃的片段,我自己都觉得太跋扈了,怎么不收着点演,如果让我重演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演,还是要内敛一些。
华妃这样的悲情恶女,当时没有什么角色像她这样,没有什么参考。找不到一个对标的人,我压力很大,经常在梦里还在背某段词。
演华妃之前,我疯狂地想要演反派。我经常看剧本看到反派角色欲罢不能。演反派没有太大的压力,可以挖掘的地方很多,表演的空间会更大。比如说她怎么会变坏,她变坏以后,有哪些无奈,有哪些不舍。即便她是一个脸谱化的角色,我加上这些细节,观众也不会完全讨厌她。
华妃算是我演艺生涯的转折点,我因为她才被更多人看到。
8岁入行拍戏,我第一部演的是《坠子皇后》。我不是主动去演,是别人觉得我长得适合当演员,就让我爸妈带我去试试。演戏吃了很多苦,比如被威亚扔到墙上,整个腿几乎失去知觉,或者被绑住很久,拄着双拐演戏。这些事很难再去回想得清楚,当时不觉得苦,依然很有热情。
1999年,我16岁,想考中戏,但是三试没过。2001年,我爸看到报纸上登《大脚马皇后》在招演员,鼓励我打电话试试。到了剧组,我看到那些老戏骨演戏,心想,原来北京来的演员是这样的。
拍完以后,我跟爸妈说我要去北京。他们决定陪我一起去,支持我的梦想。当时我们是租的房子,每天起床有热饭吃,爸爸把我送到地铁站;我去跑组,晚上回来他在地铁站接我,我俩一起回家,家里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有爸妈陪伴的北漂生活,我觉得好幸福。
跑组的第1天,我印象深刻,我跑了8个剧组。我很幸运地遇到了曾经合作过的大哥哥,他带着我跑,没跑两天我就进组了。
后来,我就遇到了《天龙八部》里木婉清这个角色。我真正开始热爱这个行业,应该就是我拍完这部戏以后。我发现演戏的时候,心脏跳动的声音我可以听得到。这种热情是别的事情从来没给过我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蒋欣,请你坚持下来,你要做演员,你要做一个好演员。那时候我19岁。
我现在41岁,入行30多年,从拍戏开始一直维持一年拍两部半的工作频率。这些年最忙的时候我全年无休,拍了5部剧。无论前一天多忙,多晚收工,我一定会把第二天的台词背完再睡觉,这是多年养成的工作习惯。
还记得我8岁拍《坠子皇后》的时候,有一场拜师学艺的戏。那是很冷的一个腊月,我在雪水里跪了小半天的时间,跪到雪化成一滩水。起来的时候,我的棉裤是硬邦邦的,已经冻成冰了,腿也打不了直。我妈妈冲过来抱住我,她哭得不行,说太苦了,以后不许我拍戏了。我说:“妈妈没事,我很开心,拍戏不苦。”
你要问现在的我和8岁的时候相比丢失了什么,我觉得没什么,可能只有脸上的胶原蛋白丢了点儿……
文/赛西璐(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