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菲
月亮上了中天, 油黄黄, 像一块圆煎饼。月光却莹白,河水生辉。凤凰山的斜影倒沉下来,虚晃晃。树影投射在河面上,被水卷起皱纹。树影不沉在水底,不浮在水面,也不流走。被树叶树枝剪碎的月光,以白色斑纹的形式修饰树影。这古老的图案,在月夜显现,还原了我们消失的原始记忆。
河是世间最轻的马车, 只载得动月色;河也是世间最重的马车,载着遗忘,载着星辰,载着天上所有的雨水。我听到了马车的轱辘在桑琅琅地转动,在砾石上不停地颠簸。马匀速地跑, 绕着河湾跑, 马头低垂, 马蹄溅起水线, 车篷插着芒花和流云……
一条被河水带走的路, 水流到哪里,路便到了哪里。水有多长, 水印的路就有多长, 月色就有多缠绵。远去的人, 是坐一根芦苇走的, 被水浪冲着颠着, 浮浮沉沉。坐芦苇走的人,如一只孤鸟。
河水其实很清瘦, 但月光很深。水就那么亮了, 与月光一样亮。或者说, 河水是月光的一个替身。只有月光消失之后,河水才会恢复身份。月亮离我们并不遥远,河水把月亮送到了我们身边。月色把逝去的事物又带了回来——我们曾注目过的事物,只是退去,而并未消失。
(余娟摘自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蟋蟀入我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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