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打动了我

  老总:我会留下他,也会留下你,并且从此以后,我决定废除公司员工之间不得恋爱结婚的规定。

  接到那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她犹豫了。尽管她渴望抓住那个机遇,但是,爱情更重要。她知道公司有规定,员工之间不允许谈恋爱。而他——她的恋人,正是在那家公司上班。

  他是她的学长,早她两年毕业,一年前去的那家公司,已经站住了脚跟。

  毕业的时候,公司去学校招人,她投了资料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能力。那家公司名气大效益也好,对年轻人来说,既具挑战性又富诱惑力。只是公司有个奇怪的规定,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据说还有人为此丢了工作……

  其实这个规定并不怎么奇怪,不过是为了人际关系的纯粹,她能理解。所以,既然他在,她就没想真的去那家公司。却没料到公司对她的德文成绩很感兴趣,通知她去面试。

  她还是有点开心,这是一种能力的证明。可是很快,她开心不起来了,她不能去。如果她去了,就破坏了公司规定;如果让她为此和他分手,那更是不可能,爱情当然是第一位的。

  所以她决定放弃。

  没想到他的意见却是相反,他说:“我觉得你应该去,毕竟,机会难得。”

  她愣了,“可是,可是如果我真的被录用……”

  “没关系,公司那么大,我们不见得会在同一个部门,除了开会,平时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我们把保密工作做好,不让别人知道就是。现在先把机会抓住,实在不行,做上两年再跳槽。”他拍拍胸脯向她保证,“到时候,我跳!”

  她笑了,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心里无限温暖。他总是这样,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她受委屈。仅为这,怎样都值了,一份工作,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再犹豫,果断地说,不去了。

  他却下了决心,不让她错过。她到底没有拗过他,在他的陪同下去买了套得体的职业装,参加了三天后的面试。

  一切比她想象的顺利,她成了他公司的一员。好在如他假设,他们并不在同一个部门,甚至不在同一个楼层,除了开会,几乎看不到。

  他们的关系,自然也从她进入公司开始就转入了地下,白天,只靠发信息来交流。她去以后,为了避免午餐时碰到忍不住说多了话,他干脆去外面的快餐店吃饭。下了班,两人也是各走各的,到了认为安全的地点再会合……而这种小心,也给爱情增添了异样的乐趣,因为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亲近,反倒对彼此更加珍惜。

  在只有两个人的夜晚,他常常拥着她笑说:“想想白天是咫尺天涯,这样真好。”

  日子相安无事,在她过去半年后,他升职了,升到了部门主管。他们的相处更加隐秘,只是她没想到,那次宴会,他们却碰到了一起。

  是宴请公司重要客户,老总亲自参加,陪同的,是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得力干将。却恰巧有个德方代表,需要一个德语翻译,她便被召了过去。

  从接到通知,回去换衣服、化妆,到打车去酒店、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到那个豪华包间,她始终有些紧张,能感觉到他在她不远的地方。偷偷一抬头,却正好撞到他一闪而过的眼神,一双手竟慌得不知放在哪里。

  她的演技到底还不够好,没有办法和他面对面地装陌生人。好在,她慢慢发现根本没有人留意他们。

  她要陪的德国客商,白的皮肤,蓝的眼睛,欧洲味道十足的脸的轮廓,年轻的时候必定很英俊,如今或许有六十岁的年纪,和善而有趣,陪着他,她的紧张被慢慢打消了。

  客人和主人都一一按事先排好的次序落座,坐下来,她下意识地环顾,又冷不丁慌了一下。他竟然就在那个德国男人的旁边,和她,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

  他冲她笑笑,似一种暗示。她眨眨眼睛回应,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留意他。

  宴会开始,老总却要求大家都向客人做个自我介绍,这介绍,包括姓名学历特长和供职的部门。老总说:“大家也相互熟悉一下,”然后特意指指她,“尤其是我们的新生力量。”

  老总是早些年的海归,回来继承了家族企业,以前,她只在开会时见过他,感觉中,是个有城府、有智慧,严谨而周密的男人。

  她没想到会从自己这里开始,心又被提了起来,好在旁边的德国男人给她解围,用生硬的汉语说:“请吧,美丽的小姐。”

  她一笑,情绪放松下来,流畅地介绍了自己。

  有人依次和她打招呼,轮到他,他也不动声色地招呼她:“你好。”

  她还是觉得他的目光不同他人,爱情,又如何能被人为掩饰?所以她飞快回了声,就转过头去。

  那是一顿丰盛的晚宴。席间免不了觥筹交错,她是女子,喝酒并不被勉强,他却不一样,气氛高涨,便被善饮的客人拉起来碰酒。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的酒量不太好,而且,因为念书时不注意,他的胃也不太好,稍不留神就会疼,这段时间一直在服中药。医生交代过,服药期间要禁酒。

  她忍不住开始心疼了,又不能劝说,一眼一眼地看过去,那劝阻的眼光,也是快去快回,不敢停留。并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只见他却还是陪着客人一杯一杯喝了下去。

  她再也安不下心来,看他的频率开始越来越高,甚至有两次,德国人低声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听确切,半天才醒悟过来。

  可是他已经喝多了,并不是醉,而是她看到他正下意识地去用手按压自己的胃部,并且随着按压,眉头偷偷皱起——是他胃痛时的习惯动作和表情。

  她觉得自己的心比他的胃还痛,一扯一扯的,痛得无奈而焦灼。

  终于,在看到另外一个客人拿着酒瓶又给他倒了满杯时,她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从背后绕过那个德国人,伸手去拿他的杯子,说:“韩主管,你好像有点喝多了,这杯,我替你吧。”

  他一下就呆在了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出的手却缩不回来。

  还是他反应快,一把推开她的手:“谢谢你,我没事,再说哪有让女士替酒的道理。”

  眼神,趁机暗示她离开。

  旁边的人早都看过来,她尴尬丛生,头也不抬地逃回自己的座位。德国人不知就里,向她竖起大拇指,走了音调地说:“女中……豪杰!”

  她已不知如何应答,而他,明显刻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主动拉了客人碰杯。

  因为尴尬,更因为心疼,她的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幸好老总替她解了围,笑说:“80后的女孩子,就是多了点豪气,不那么拘谨,又有团队精神。酒,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后面还有精彩节目呢……”顺势,把大家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她的神情也渐渐恢复平静,大家也不再喝酒,他在那里喝着热汤,让她略感安慰。她不免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懊悔,也赶紧低头喝汤。

  是在一个刹那,她感觉自己眼前有东西一闪,赶快抬头,他的筷子和手臂已经迅速收了回去。

  他们中间的德国人,正被美味的汤品吸引,并没有察觉他的举动,因为他的迅速,其他人,似也没有察觉。

  她飞快低下头去,看到自己的盘中多了一只小巧的鲍鱼。小鲍鱼,每人一只,他的,却给了她。

  她的眼睛又开始潮湿,她想起有一次,他对她说:“中午请客户吃的鲍鱼呢!”她装作委屈地说:“人家还没吃过鲍鱼呢。”

  她的确没有吃过鲍鱼,可那只是个玩笑,他却认真记下了,然后在那样的场合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着那样的风险,把属于他的小鲍鱼给了她。

  不过是一只小鲍鱼,他真过分。

  可是,她真的感动了。为怕别人察觉,她赶快把鲍鱼填到口中。

  并不是多么诱人的味道,但她小口小口咀嚼着,在那一刻专心享受着被爱的幸福。

  那天晚上,她对他说,她要辞职。她终于发现,他们的掩饰能力真的不好,在想要爱对方的时候,根本忍耐不下,之所以那么长时间没被察觉,不过是没有碰面的机会罢了。他已经在公司做得很好,她不过刚刚开始,不能为此耽搁了他。工作,她可以做任何一种,男人,她只能爱他一个。

  这次,他没有能够说服她。

  她回去写辞职信,可是没等她交到部门经理手中,却被告知老总找她。

  那是老总第一次直接找她。她先是一慌,然后自嘲地笑笑,想,老总一定是知道了,他是多么精明的男子,怎么会看不出,当时,不过是给她个台阶罢了。

  这样想了,反倒不再慌张,走到门前,敲门,听到老总温和地说“请进”,她做一个深呼吸,从容推门进去。

  老总请她坐,唤她的名字,面带微笑,也并不转弯抹角,说:“你和韩童,是恋人吧?”

  果然是洞悉一切。她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点头说:“对不起。我们的确是恋人。”

  “很爱他?”老总依旧微笑。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才确定地答:“对,很爱。”

  “比爱这份工作还爱?”他不依不饶地问着。

  “比爱一切都爱。”她站起来,“所以,我决定辞职,因为我们违反了公司规定,只是我有个请求,能不能让他留下来,他喜欢这份工作,也有做好的能力。”

  “你说我会吗?”老总反问她。

  “你会!”她鼓起勇气坚定地说。

  老总也站起来,说:“没错,我会留下他,也会留下你,并且从此以后,我决定废除公司员工之间不得恋爱结婚的规定。”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总,她不确定他的话是真的。

  老总点点头,“是你们打动了我。我不仅看见你要替他喝酒,我还看见他把属于他的惟一一只小鲍鱼偷偷放到了你的盘子里。你们冒着丢了工作的危险,不过是为了表达那一点点的爱意。让我觉得,除了工作的需要,一个公司还应该有另外的温情,如你们之间。”

  她看着老总,慢慢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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