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陈冯张还是宁浩?

  谈到中国电影,大多数人下意识想到的种种关键词里,一定少不了三个人的名字:张艺谋、冯小刚、陈凯歌(排名分先后)。这三位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从80年代开始红遍中国,走出国门没少拿奖,国内票房也是一个赛一个高。冯小刚甚至在2010年还达成了年度票房10亿的“恐怖”势头。他们拍的电影,投资动辄过亿,一线明星比比皆是,宣传铺天盖地,剧情无外乎生生死死的恩怨情仇。所以在这三位导演的带领下,国产电影从《英雄》开始,一直营造出一种非大片不卖座的情形。这当中,冯小刚好歹过去也算是民间代表,以拍摄普通人为主角的小成本贺岁喜剧而闻名,但最后依然没忍得住,还是通过《天下无贼》、《夜宴》、《集结号》等片,完成了自己走向大片导演的过程。

  大片,体现的是一个大字,大投资,大明星,大宣传,大场面,最后达到大票房。这在国外并不稀奇,《阿凡达》就是大片,《变形金刚》也是大片,大片的高投入高产出,巨额的利润和风光的排场,总是会吸引那些资本雄厚的电影公司和经验老道的导演们跃跃欲试。但是高回报必然有着高风险,美国一年总票房能上百亿美元,当中投资上7000万、最后票房亏本的电影占70%;而中国去年的票房也突飞猛进地破了百亿人民币,一年拍摄了数百部电影,在电影院公映的却只有100来部,其中没有赢利、亏本的电影,更是高达80%。而剩下的那些赚了钱的电影里,几乎都是“大片”,例如冯小刚的《唐山大地震》,一部电影的票房就高达6.73亿,年底的《非诚勿扰2》更是有4.5亿;陈凯歌的《赵氏孤儿》票房2.1亿,其中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票房最低,但也有1.35亿。虽然《山楂树之恋》的投资并不算大,但张艺谋今年的大片《金陵十三钗》,投资已经破天荒的到了6亿……

  6亿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宁浩拍《疯狂的石头》,投资不到300万,6亿足够让他拍200部《疯狂的石头》!国内的电影市场,是需要一部航空母舰级别的《金陵十三钗》,还是上百部有趣好玩的小片《疯狂的石头》呢?

  在大片的密云笼罩之下,国产小片似乎成为了一个被遗忘的话题,似乎没有明星,没有强大的宣传攻势,没有牛逼轰轰的导演,国内的观众们就不会去关注电影了。2010年,只有两部成本低于1000万的电影让投资方赚钱,分别是《人在囧途》与《密室之不可告人》,更多的小成本电影,则掉进了国产大片的苦海里,沦为炮灰。这当中抛开宣传策略和观众的喜好等等复杂因素,从电影的源头来说吧:这部电影究竟是不是一部好电影?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好电影得不到好票房?

  又得提到宁浩。《疯狂的石头》低调地上映,在全国只有数百场排片的情况下,依靠强劲的口碑推动,最终获得了2000多万的票房—他开启了国产电影的小片时代。自《疯狂的石头》之后,同类型的喜剧不停地复制、山寨,除了《十全九美》等少数几部出头之外,大多沦为炮灰,再次泯灭。而宁浩也一下子成为了国产电影的新标志,无法再低调的他,受到了有关部门的厚爱—《疯狂的赛车》送审删改多次,最终延期一年才得以上映;《无人区》09年拍摄完毕,预计09年底上映,结果再次遭到数番厚爱,这次的送审意见更多更复杂,问题更严重,不想敷衍了事的宁浩选择了去新疆重新补拍,结果仍然无法通过!于是宁浩只好忍痛删掉自己喜欢的镜头,最终才被半强迫地在2011年中旬确定上映计划。而这个时候,距离原定的2009年11月的档期已经过去了18个月,宁浩在这18个月里,已经写了4个剧本,参与了两部电影的拍摄,监制了一部电影,并且开始拍摄新戏,甚至还搞了一个演员培训班!

  难道真的是《无人区》恐怖黑暗,血腥残忍,以至于领导出于对人民群众的关爱,坚决不准本片问世?这倒也未见得。看送审意见:没有好人、没有弘扬真善美,成为了《无人区》屡次被毙的理由;可没有好人的电影只有宁浩在拍么?看看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皇室一家不但乱伦,而且儿子要杀父亲,父亲毒杀母亲,母亲还和儿子乱伦……这样的故事情节,就弘扬真善美了?《黄金甲》在北美上映时被定为限制级,18岁以下不准观看,而在我们的国度里,这样的电影却被堂而皇之地定为全年龄级别公映,这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也许,大片背后,有着更大的资源在扶持着他们,掌握了话语权,自然也就会用双重标准来对待电影了。

  《无人区》公映在即,经历了多重磨难的这部电影终于得以见天日,但更多的国产小片导演却没有宁浩这么幸运。娄烨还在五年禁令里苦苦等待,《春风沉醉的晚上》拿了金马奖和戛纳,国内却无法公映,知者甚少;拍完了备受好评的《夜·店》,导演杨庆却还在沉寂中,等待着下一个机会;刚刚公映的《刀剑笑》,600万投资的这部标准国产小片,同样面临着宣传上的弱势与票房上的尴尬,因为它的十个新闻,都比不上《金陵十三钗》男主角克里斯蒂安·贝尔在中国居住旅馆的规格介绍……拍惯了大片的冯张陈,掌握着强势的资源和人脉,而处于小片境地的宁浩们,只能在这些大片的围攻和夹缝下艰难成长……也许,只有等哪一天,大片的神话不再,而小片的票房却又节节攀高的时候,国产电影,才能够真正健康、良性地发展,我们的电影工业,才算得上真正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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