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石屹教子:懂得让,要得少

  都知道潘石屹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潘让,一个叫潘少。父母都是公众人物,但这两个孩子却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据说曾有电视台少儿栏目请他和儿子一起做节目,编导费尽口舌,也没有说动潘石屹。“我是我,他是他,别把我们搅合到一块儿!”听起来很是铁面无情,这也是他一贯的态度:不想让儿子因为父亲的成功就觉得自己也跟着镀了层金。

  作为商人,他无疑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商人;但作为父亲,他说:“我是个不合时宜的父亲。”

  名字里暗含的期许:懂得让袁要得少

  我常常感到现在的教育,让人很紧张,什么“早教成就宝宝优质未来”,什么“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很小的孩子,就教育他去争去抢,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怎么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你不争你不抢你就没饭吃!我曾经在动物园亲眼看见,一个父亲抱着三四岁的儿子看着一群老虎正在扑食活鸡,对儿子说:看看,鸡没用,只能被吃掉,你将来是要做老虎还是做鸡?真难以想像这孩子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太恐怖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这么残酷,那么我们何苦要带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天天一睁开眼,就想着怎么争怎么抢,那也太累了。我宁可我的儿子将来不成功不富有,我也不希望他活得这么累。我宁可他厚道一点仁义一点,远离敌意和争斗,轻松愉悦地生活。

  我的大儿子潘让在学校里是个公认的厚道孩子。有一次,他和同学玩游戏,把同学的衣服扯了一个小口子,同学要他赔,潘让觉得很委屈,回来和我说。可能别的家长也会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因为只是一个小口子,不注意看根本看不见,再说小孩子玩游戏,扯来扯去是难免的。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自己处理。后来潘让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给那孩子买了件新衣服,还自我安慰说:“赔就赔吧,他那件坏了的衣服正好可以给我穿!”小儿子潘少也有与世无争的风范。幼儿园里排演童话剧,其他人都争演主角或者配角,只有他,先让别人挑,最后只能扮演一棵没有一句台词的树,戴着面具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他还挺高兴。如果按照许多家长的逻辑,这样的孩子在学校里一定处处受欺负,事实还恰恰相反,潘让和潘少的人缘极好,走到哪里都能迅速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学校里选班长,他俩的得票永远是最高的。最有意思的是有一次,潘让和一个同学不知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闹到老师那里,老师没问事情原委就站到了潘让一边,理由是:潘让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和你吵起来,说明你太过分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潘石屹的儿子,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事实上,我一直注意让他们的生活保持在他们班的一个中等水平,甚至要偏下一点。我觉得现在的孩子得到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人从俭入奢易,但从奢入俭就特别难。还这么小就拥有很多,如果长大了自己的能力不能维持这样的生活水准,就会活得很痛苦,再说人的快乐和物质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我想起我小时候,连个书包都没有,5 分钱的菜都吃不起,但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快乐的记忆!

  见过潘让和潘少的人,都说他俩特别懂事、质朴,没有丝毫所谓富家子弟的习气。像我们家经常搞自助餐会,邀请朋友来聚餐,这俩孩子从来都是吃多少取多少。他俩用过的盘子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不会剩下一点食物。洪晃有一次就说:“真想把这两盘子带回家给我闺女看看,让她受受教育!”

  潘让是个狂热的环保爱好者,他有一个理念就是“物尽其用”。什么东西都是用到不能再用了,才肯扔掉。如果有什么东西还能用,你让他扔掉,在他看来就是资源浪费,几乎就像是要割他的肉一样。他们兄弟俩在一起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就是:随便拿一件旧东西,发掘它还有什么用处,看谁发掘得多。比如说一件旧棉布T恤还能有什么用?一个说可以做抹布,另一个说可以做尿布;一个说把一头缝上就是一只布口袋,另一个说剪成条可以做拖把;一个说可以制作玩偶的身体,另一个说缝一缝可以做餐垫……这个游戏他们可以玩上很久。

  曾经有很多人问我怎么给儿子取这么特别的名字,其实这名字里蕴含着我对他们的期望:做一个懂得让、要得少的人。我相信只要能做到这两点,就能拥有一个温暖、快乐的人生。

  父与子工作室:陪伴是最好的礼物

  今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有一首儿童歌曲,我觉得非常好,叫做:爱我你就陪陪我。现在很多父母会给孩子买很多昂贵的礼物,会给孩子创造很优越的物质条件,但孩子还是不觉得幸福还是对父母不够亲近。其实孩子对物质不是那么敏感的,他们真正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父母能够陪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玩耍、分享和交流。爱我你就陪陪我,而不是用物质来敷衍我。

  我和孩子们在家里有一个“父与子工作室”,这个名字是潘让起的。他用毛笔写了一个牌子,贴在门上,然后他们还有一个口号,叫:材料、材料!工具、工具!这表达了一种动手的状态。我们在屋子里放了锯子、电刨、电磨等工具,一起做一个凳子或者一个鸟巢,这是我们最快乐的时间。做什么、怎么做,父子三人商量着来。他们说得对,我就听他们的;我做错了,照样会被他们嘲笑。在这里父亲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不可触摸的名词,而是可感可亲可触的。我的很多做事情的方法、程序和经验,就在这个过程中自自然然地影响了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把他们勉强弄到你的面前,义正词严地教育他们该怎么做事情。那样说没用的,说了他们也记不住,即使记住了他们也不会听的,因为他们会觉得:凭什么你说的就是对的啊?凭什么我要照你说的去做啊?

  这俩孩子都是做事很严谨、逻辑性很强的人,和平时这种锻炼是很有关系的。有一件事情特别有意思———我们公司上市的时候,小儿子对他妈妈说:“你们这个上市怎么还没上完?为什么上市要这么长时间呢?你们得去做一个课题,一步步来,按照程序走,不要乱,你们不做课题不行。”把他妈给乐坏了。我们还有一个“父与子读书会”,我读我的,他们读他们的。我们就是在一个环境里读,各自读到有趣、感人的东西,就读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人的语言能力和表达能力的提高,来源于阅读。原来我根本不会写文章,写个纸条都结结巴巴的,现在通过和孩子们一起学习、阅读,我学会了写博客、写文章,还写了书。我相信儿子们的收获一定也不小。

  我们在北京的山里有一间房子,每个周末我都会和张欣带着孩子去山里住。在山里我们每一件事都是自己动手做,砍柴,种菜、种玉米,自己生火做饭。在城市里你很难看到那种熊熊燃烧的火焰,实际上燃烧起来的火焰是很美的。一家四口盘腿坐在锅灶前,读书、打牌、聊天,火光映红了彼此的脸,我们的笑容是那么真实,心里是那么温暖,那种感受,大概就叫幸福吧?而且因为在山里,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一家人,有一种相依为命的亲近感。平时小哥俩有什么矛盾,只要到山里住几天,就自然和好了。孩子们最喜欢在山里喂鸟,慢慢地他们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山里的鸟只吃带壳的谷物,不带壳的谷物鸟儿不吃,怕有毒。这样的发现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有的。他们将这些山里生活的见闻讲给学校里的小朋友听,很受欢迎。

  我们从没有给孩子过多物质的享受,但孩子和我们关系融洽,什么事都愿意和我们分享,我们是一个很亲密的家庭。

  我是我他是他:放手是最深沉的爱

  总有人问我,对孩子的未来有什么期望?其实我的期望非常简单,就是做一个正直、快乐、自食其力的人。我不会说你是我的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将来一定要比我成功才行。再说什么是成功呢?在我看来,能做一个正直、快乐、自食其力的人,就已经非常成功了。

  我自认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张欣生孩子的时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就是在家伺候老婆孩子。虽然很多人包括张欣都觉得没必要,但我觉得生孩子这件事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稍有疏忽,就会出问题。这时候旁边一定要有能主事能决断的人,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在抚育孩子的过程中,如果张欣忙,我也会请假在家带孩子,什么给孩子换尿布啊,喂孩子吃饭,带孩子睡觉之类的事情,我全干过。有一次和我们公司的同事说起来,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潘总,你还干过这个啊?”

  可是有的时候我这个父亲又显得不那么合格———我从不管孩子的学习成绩。比如现在潘让读小学,班上的同学都在课余又上什么奥数课,好多孩子都戴上了眼镜,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在我看来,奥数可以学不好,学习可以不好,但身体是最重要的!换言之,他即使将来学习不好,但有一个好身体,怎么着都能自力更生,可是身体不好就完了。所以我们家的孩子都不上奥数,也不上任何补习班,但运动都特别好。我也从来不为他们的将来设计什么蓝图,在我看来只要不犯法,做什么都行啊。如果要问他们,他们一会儿说要做厨师,一会儿说要做海豚训练师。潘少更绝,一门心思要做间谍,还煞有其事成天在家里进行自我训练。我统统都是一个字:好!其实潘少语言表达能力很强的,我的很多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都说让这孩子去试试当个儿童节目主持人什么的,我都拒绝了,理由是我们觉得好的觉得适合的孩子不一定觉得好觉得适合。

  我是个很省心的父亲,该放手的地方全部放手。我相信每个孩子都有向上、向好、向善的本能,做父母的没必要太担心太操心,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去经历应该经历的。

  我希望我的儿子,从小就是以自己的名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只是“潘石屹的儿子”。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的光荣只属于我自己,他们的人生要靠他们自己创造。有一次,潘让的学校里想邀请我去给孩子们做一个演讲,其实要是别的学校我也就去了,但因为是潘让的学校,我反倒拒绝了。我不想让他的那些同学老师们都知道:喔,他是潘石屹的儿子,从此会对他另眼相待。他在学校里犯了错误,也许老师就会说他:你真丢你爸的脸!他在学校获得了什么机会,也许同学们就会议论:难怪,他是潘石屹的儿子嘛!而无论哪一种,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都是不公平的。让我欣慰的是这俩孩子都不是那种虚荣的孩子,他们甚至觉得有一个企业家父亲是很“不酷”的事情,如果我是个摇滚明星,他们才觉得够牛!所以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忙不迭地撇清和我的关系。像潘少,有一次他的小伙伴对他说:“告诉你个大新闻,你和潘石屹的儿子名字一样!”潘少反应很快,立即回答:“是吗?潘石屹是谁?”

  中国的很多富豪都对身后的财产做了捐赠的处置,自然也会有很多人关注我在这方面的动向。虽然现阶段我无意处置自己的财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给我的两个孩子留下太多的金钱。

  我深深知道,我不能为他们做什么,我所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人生。在自己的人生里,做一个进取、乐观、勇敢的人。他们看着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也会知道将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我留给他们的比金钱更宝贵的“形象遗产”。就像我的父亲,当年被划成右派下放到农村,有一次,父亲穿着只有一只袖子的衬衫到学校来接我,手臂上都是血,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到镇上卖瓜,结果让民兵小分队给打了。即使遭遇到这样的不幸,但父亲带我回家的路上还唱着歌。这件事给我特别大的震动,我从中感受到了乐观的榜样力量,这种乐观一直到现在还在影响着我。

  当年父亲留给我的,也将会通过我,留给我的儿子,这就是传承,也是一位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

  (责编/ 邓琳琳)

  E-mail:dllabc@sina.com

  口述/潘石屹 文/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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