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中国向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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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2-12-05 16:46
1988年近66岁的阮瑞仪和老伴唐英敏离开了上海,去美国纽约和大女儿一家一起生活。如何申请到美国的老人屋并且在不拖累子女的情况下过好晚年,是他们的养老故事。
居住在大阪的福田,已经70岁了。作为社区活动的积极分子,福田组织了老人读书社。“现在政府收钱越来越积极,而我们的福利越来越差了。”他说,前几年,隔段时间会有护理人员到家中探望一次,平时还会有电话随访,而现在已经没有人来管这些了。
面临养老问题的不仅仅是中国。无论是美国还是日本,均在越来越严重的社会养老问题上进行艰难的平衡。
美国养老故事
到美国已24年的唐英敏目前居住在纽约的老人屋里,这是地处纽约黄金地段的房子,面积约60平方米的一室一厅。“这个地段的这个面积的房屋,现在每月租金超过2000美元。”唐的大女儿阮淑英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对于收入很低的老人而言,根本无法承担。
而纽约对老人屋的房租规定使得老人屋的政策得以持续执行:即老人只需支付自己收入的1/3作为房租,差额部分由政府补足。例如,房屋的市价租金为2000美元,老人的收入是900美元每月,那老人的房租支出只需300美元,其余的1700美元由政府补贴给房东。
政府对养老的福利政策不止于房租补贴。唐英敏和老伴阮瑞仪入住老人屋后,每周享有7个半天的免费看护服务、全免费医疗救助服务、1美元电话包月服务,以及每月近200美元的食品补贴券。
这让阮淑英在爸妈养老问题上的负担减轻了许多。
阮淑英在美国的职业是一名社区医生,她的丈夫从事建筑设计行业,24年前父母来美国和她一起生活的时候,自己的一双儿女正在念大学,父母来了以后本来正好够用的公寓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在美国55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向政府申请老人住房,房源在每个区都有,因此在父母来美国两年后,阮淑英开始着手为他们申请老年房的程序。
在美国,如果老人身体不错,生活能够自理,老两口完全可以独立生活。所以,集体照顾生活型即老年公寓型的养老方式较为普遍。这种生活也属于独立生活方式范畴之内,但许多方面比单独居住还方便得多。居住区一般提供午餐或午晚两餐,免去买菜做饭这一生活中的大负担。同时,居住区内的交通、游泳池、医疗点、银行、便利店、理发美容店、洗衣店、打扫房间和安全保卫服务等设施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满足日常生活需要。而且,凡是居住公寓楼的住户,对公寓内所有的保健和运动设施的使用完全免费。
如果老人身体不好,就需视情况雇人帮助照料饮食起居。雇人的种类有钟点工、白天工和全日工等。也有需要专门人员照顾的老人,选择到养老院生活。在养老院生活有点像长期住医院,但以养老生活为主。在这里生活起居每日有人照顾,并根据需要进行医疗和体质甚至是肢体、语言功能训练。但这类养老院收费不菲。
支付这些养老费用,主要是由老人自己和家庭、保险公司和政府三者共同承担。但养老机构也有经营性质和慈善性质之分,绝大多数属于经营性机构。一些穷人付不起费用,也可以申请政府的救济计划享受养老。如果家庭资产用完了可以申请政府救济。
美国的养老政策对穷人和富人都较好
政府通知看房的时候,唐英敏正回国探亲,女儿阮淑英便陪着老父亲去看了抽到的房源,当时他们打算如果房源偏僻、条件不好就放弃这次机会,等下一次再抽签。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老人房位于纽约最高级的住宅区附近,中央公园旁边。
“这是一处犹太人的房屋,屋龄很年轻,设施也齐备。”
父亲阮瑞仪并不满足于在家里安养天年的简单生活。为了打发时间,会计出身的他开始为一些华人小企业做账,“美国的退休金计算是按照点数分档的,主要基数是你退休前30年平均的缴税数额。”阮淑英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老年房的分配原则采取排号和抽签结合的方式进行:即排号前列者通过抽签决定不同的房源。“填表是个复杂的程序,对没有融入美国社会生活的华人来说比较困难,我们的运气不错,交表后半年就抽到了房子。”阮淑英说。
2004年阮瑞仪罹患胃癌,手术前他回到上海见了亲朋好友,回到纽约,最终因手术不治离世。而没有在美国工作过一天的唐英敏至今住在老人屋里,享受着所有的福利。“我爸爸生前的福利转移到妈妈身上。”
但是这样的福利仅仅针对老人,如果其子女去探望父母,需要留宿老人屋,必须提前申请,且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星期,一旦被举报将失去继续居住的资格。
阮淑英说,美国的养老政策对穷人和富人都较好,但对于中产阶层则相当苛刻。“只要银行账户上有2000美元的存款,你就不能享受养老院的政府补贴,而一般美国的养老院月收费要高达1万美元左右,退休后的普通人根本住不起,如果你想用政府补贴住进免费养老院也可以,请把所有的钱先花完。”
“我的一个朋友,退休前年收入有15万美元左右,在美国算是中上收入了,退休后她和丈夫觉得负担不起纽约的生活,在智利买了房子,去那里养老了。”阮淑英说。
介乎保险和时间银行
“国外的确有一些非常好的养老经验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像美国的太阳城就是老年社区的经典案例。这是一个房地产项目,完全商业化。又如一些养老公寓把养老和金融资产盘活结合在一起,这也是一种养老模式。再如日本的时间银行,长期护理的办法也非常好。”中国人口学会副会长、国家人口与计划生育委员会人口专家委员会委员彭希哲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在日本的城市街头,随处可见老人的身影:上下班高峰时,地铁里头发花白、西装笔挺的老人与年轻人一样步履匆匆;在餐厅里,60多岁的大叔和20多岁的小伙子一样,身着工作服在餐桌间忙碌;而在街头行驶的出租车驾驶室里,更是以满头银发的老年人居多。
日本政府公布的2010版日本老龄化社会白皮书显示,截至2009年10月,日本65岁以上的老人同比增加79万人,达到了2901万人,创下历史新高,占总人口的22.7%。据专家预计,到2055年日本人口的老龄化比率将达到40%左右。与中国养老问题面临着相同的问题,日本的老龄化也伴随着“少子化”现象。
目前,日本老人有在家庭养老的,就是我们所说的居家养老;也有在养老院养老的,但更注重营造家庭的气氛;还有就是老人们白天聚在一起说话、喝茶、吃饭,晚上回家,这被称为居家日间服务。
位于大阪市中央区的一家居家日间服务中心的二楼,老人活动室被布置得十分温馨。老人们不仅可以在这里唱卡拉OK,做手工,还可以享受美容、康复训练、洗澡等服务。
日本为老人提供服务的机构大体分为两种:民营的老人福祉设施和私立的高端养老院。两者经过政府批准后由民间企业来经营,民营机构接受政府补贴。
为了保证养老院的良性运转和避免虐待老人现象的出现,政府在老人服务机构自我检查基础上,引入更为客观和公正的第三方评价体系,包括硬件上的建筑、设备、人员配置以及软件上服务质量、老人评价等。这些评价不是通过简单的检查、打分来达到警示督促的作用,而是在分析养老院现实的基础上由专业机构提出更好的改善方法。
2000年,日本在世界上首推养老护理保险制度(介护保险制度),国民需要交纳一定的保险费,65岁后就可以接受这项保险提供的服务。需要介护时可提出申请,经审查确认后可享受保险部门提供的不同等级的服务,被保险人只需承担10%的费用。
日本的养老护理制度有精细的划分,将需护理程度分成了不能站立、不能步行、不能脱穿裤子、不能排便、不能用餐、不能吞咽食物、不能记忆等级别,并按照这些不同的级别提供登门访问型、赴养老机构一日型、短期入住型、入住特别养老机构型、入住老人福利院等不同服务。
配合养老护理制度,日本还推行了“地区综合护理服务系统”。具体来说,是要打造“30分钟养老护理社区”,在距离大概30分钟路程的社区内,建设配备小型养老护理服务设施的新型服务社区,推行小规模多功能型自家养老护理和登门访问看护。
再好的设想也需要人来完成。但是在日本同样面临着养老护理人员匮乏的问题。在日本,养老护理人员的工资待遇不高,平均月工资20万日元。而日本国民人均月工资标准是50万日元。为此,日本政府日前给每个养老护理人员每个月增加了1.5万日元的工资。
而“时间银行”概念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日本养老护理人手缺乏的问题。
日本时间银行的形成,是因为大环境的关系,1973年石油危机,日本政府没有预算,无法再提供民众公共服务,只好请民众互助。在养老问题上,时间银行便成为了“今天我照顾你,明天他照顾我”的循环养老服务模式。
“上海市正在研究老年护理保障计划,借鉴先期老龄化国家的经验,发展多层次的社会养老服务,构建机构养老、社区居家养老、医疗护理为一体的服务体系,探索护理保障资金支持。尤其是大力发展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以上门、日托为主要形式,提供生活照料、康复护理、精神慰藉等为主要内容的服务,满足老年群体多样化的养老需求。”上海市民政局社会福利处章淑萍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时间银行的概念,我们也考虑过,但是中国城市人口流动率太高,如果在某地为老年人服务几小时后,到其他地方是否仍然承认服务时间有效。这就要政府有一套完善的养老体系和政策来支持。”彭希哲说。
养老政策需要整合成一个体系
“日本的老龄化问题应该成为中国的前车之鉴。”日本外务省日中经济室室长古谷德郎曾公开表示。
早在1963年,日本政府就推出了倡导保障老年人整体生活利益的《老人福利法》。这部法律迄今有过多次修订,其主要内容有:政府出资修建特别养老院,为痴呆、卧床不起等体弱老人提供服务;强调发挥老人丰富的经验和知识特长,为他们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探索和逐渐确立一种适合于老人居家养老的方式和体制,强化对居家养老服务人员的专业培训和组织建设,并在财政预算上实行优惠政策;组织“老人俱乐部”,吸引老人参与社会活动;强调社会福利的地方化和一元化,加强地方政府对老人福利的责任和职权。
当然,日本、美国等均属发达国家,养老的标准相对比较高。但重视养老问题是值得借鉴的。
2012年6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首次审议《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修订草案)》。
针对养老方面的问题,“我们在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修改)做立法调研的时候提出了一些意见,比如考虑要有一个统领全局的机构来关注养老问题。针对目前的情况来看,政府的养老机构还要适当放大。适当的社会、政府养老要放开一点。家庭养老的功能在弱化,要呼吁社会化多元的养老机构。而这些都需要从法律上给予确定和解释。”上海市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史秋琴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修订草案新增规定,国家建立和完善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支撑的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和有关部门应当采取措施,鼓励、支持专业服务机构及其他组织和个人,为居住在家中的老年人提供生活照料、紧急救援、医疗护理、精神慰藉、心理咨询等多种形式的服务。
草案还规定,国家建立健全家庭养老支持政策,鼓励家庭成员与老年人共同生活或者就近居住,为家庭成员照料老年人提供帮助。
近年来,中国政府对老年人问题给予很大的关注,财政支出也在增加。
“现在问题就是资源还没有整合,这需要在政府机构中设立这么一个相关的部门来统领全局,协调其他部门。然后,就要建立一系列老年人的公共政策,包括推进老年发展的相关政策和措施,提高家庭养老的能力,鼓励志愿者服务,鼓励政府出钱购买养老服务。这些政策都需要整合成一个体系。现存的居家养老、长期护理等都离不开相应的法规条例。在一些细节上,政府要鼓励推动,媒体要引导舆论,这样,我们的养老问题就可以逐步得到改善了。”彭希哲说。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吕爽、骆晓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