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托管”枉害了无辜少年

　　2011年10月10日晚9时许，辽宁省葫芦岛市建昌县发生一起血案，17岁男孩陈翔放学途中被人杀死，身中24刀。案发后，民警在调查时发现，陈翔没丢任何财物。陈翔在校品学兼优，为人善良，从未与人有过争执；陈翔的父母均为普通市民，都是出名的厚道人。那么，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残忍地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高中生？

　　2012年8月22日，葫芦岛市中院审理此案，案情终于真相大白，令人瞠目结舌，又扼腕不已。

　　爱子进入青春叛逆期，

　　父母煞费苦心聘“家教托管”

　　2011年10月14日下午2时许，葫芦岛市建昌县公安局民警来到县某高中高二年级一教室，将学生李珲春带走。班主任陈丽娜马上给李珲春的母亲王洁打电话。听说儿子涉嫌雇凶杀害同学陈翔，王洁怎么也不相信，随后给丈夫李勇打电话。夫妻俩在电话中嚎啕大哭。

　　1992年，27岁的李勇与小他2岁的王洁成婚。李勇家住葫芦岛市建昌县王宝营子乡兴隆庄村，当时做土特产生意。王洁原籍葫芦岛市绥中县，师专毕业后来到王宝营子乡中学任教。次年，他们的儿子李珲春出生。

　　李珲春从小便显露出聪明，李勇夫妇对儿子的未来充满憧憬。为给儿子求学打经济基础，李珲春上初中不久，李勇到葫芦岛市区开了一家大型土特产商店，监护儿子的责任便落在了王洁身上。

　　然而随着李珲春开始步入青春期，王洁渐渐感觉力不从心。平时王洁忙于教学和家务，一心赚钱的李勇也很少给儿子打电话。时间长了，李珲春在日记中抱怨：爸妈只知道忙。看到其他同学和父母有说有笑，我好羡慕。

　　渐渐地，李珲春放学后不愿回家，读初二时，迷上了玩网络游戏，成绩下滑。王洁很快察觉了，每次把儿子从网吧拽出来唠叨，李珲春都一声不吭，表情却很反感。他在日记中写道：我也想改掉玩游戏的毛病。可每当妈妈讽刺我，我说不清什么心理，就故意想让她看到我上网。妈妈气得哭，我心里又很难受……

　　2008年11月的一天，接到妻子数次告状的李勇赶回家，逼李珲春跪下并脱去上衣，挥皮带把李珲春的后背打得红肿出血才住手。李珲春在日记中写道：爸妈一点不顾忌我的自尊心。你们打吧，越打，我越不听你们的。

　　2009年3月7日晚，王洁又数落上网回家的儿子，李珲春实在受不了，带上几百元钱，离家出走了。王洁和赶回来的丈夫四处寻找儿子，直到3月12日，才接到花光钱的儿子从葫芦岛市区打来的电话。

　　把儿子接回家后，李勇夫妇再不敢打骂儿子了。王洁和儿子约法三章，她少唠叨、指责儿子，李珲春认真完成学业。经过近半年冲刺，李珲春的学习成绩便回归班级前列。2010年夏，李珲春考入建昌县重点高中。离开学越来越近，李勇夫妇心中有份担心也越来越大。因为学校位于县城，距家近五十公里。李勇夫妇担心儿子住校后，心很快就玩野了。

　　8月的一天，村长李权来找王洁，给同族晚辈李战胜募捐。李战胜和李珲春同龄，其父亲李明和李勇是堂兄弟。后来李明全家搬到妻子娘家建昌县二道湾子乡，一家人很少回兴隆庄。这次李战胜以优异成绩考入高中，恰好和李珲春同校。可李明靠打工为生，妻子有肾病，家里没钱供儿子上学，于是硬着头皮回老家借钱。

　　王洁爽快地认捐。李权走后，她寻思良久兴奋地给丈夫打电话：“以后咱资助李战胜上学，让李战胜做咱儿子的‘家教托管’，岂不两全齐美？”李勇拍手称快。二人第二天一起来到李明家说明情况，李明一口答应。临走时李勇夫妇叮嘱李战胜：“我儿子很叛逆，你千万别让他察觉你在代我们监管他。只要你用心关照他，将来你考上大学，我们仍供你。”

　　9月初，王洁送儿子入学，介绍李战胜和儿子认识。得知李战胜是同宗，李珲春油然而生亲近感。

　　入学后，两个孩子没分在同一班。王洁托关系，两个孩子分在了同一宿舍。王洁给儿子和李战胜都买了手机，她每天过问儿子的学习情况。她还嘱咐李战胜对李珲春加强监督，每天向她汇报。她隔三差五来县城，每次都给李战胜零花钱。她给儿子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要李战胜落实到儿子身上。

　　时间长了，李珲春觉得李战胜“有益但无趣”，心生厌烦。2010年11月初，李珲春以利于学习为由，提出到校外租房住。王洁要他与李战胜合租，李珲春坚决不同意。几天后的周末，王洁来县城，在同一小区租下相邻的两处一居室。站在李战胜租屋的后窗前，王洁对李珲春出租屋的情况一目了然，她这才放心。

　　托管者献出女帮教，

　　斩断少年青涩之恋怎可鲁莽

　　见李珲春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李战胜犹豫着是否让父亲赶快还上李勇夫妇的钱，他好不做“托管”了。不料12月22日，他先接到父亲的电话。李明说：“几天前你妈做透析没钱，你婶王洁特意来咱家，送来2000元。你要记得人家对咱的好，照顾好你堂弟。”李战胜无语，放下电话。

　　此后，李战胜仍接近不了李珲春，苦无良策之际，他产生一个想法。2011年1月7日傍晚，李战胜到建昌县另一所高中找贾丽。贾丽生于1994年，和李战胜是初中同学。李战胜对她很有好感，却一直没敢表白。见到贾丽后，李战胜说起他的苦恼，让贾丽接近李珲春，督促他学习。贾丽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不久，李珲春多了个昵称“精灵”的QQ好友，正是贾丽。她自我介绍也在县城读高中，但没透露在哪所学校。几次网聊，李珲春对贾丽的好感越来越强，提出见面。贾丽敷衍道：“寒假期间你认真完成作业，各科再做20道课外习题，我就和你见面。”

　　寒假期间李珲春闷头学习，王洁和丈夫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春节期间，王洁还去了趟李战胜家，给他红包，夸他“家教托管”当得出色。李战胜高兴之余，心里也有莫名的忐忑。

　　寒假结束后上学，李珲春超额完成“爱情作业”。2011年2月12日傍晚，贾丽与李珲春相约见了面，贾丽的美貌深深吸引了李珲春。

　　从这天起，李珲春隔三差五去找贾丽。每当看到李珲春和贾丽有说有笑走在一起，李战胜心里就酸溜溜的。可想到“家教托管”的职责和自己的学业，他只有强迫自己别多想。直到2011年5月，李战胜察觉贾丽开始回避他。原来贾丽抵挡不住李珲春的热情，竟真的和他谈恋爱了。

　　李战胜又悔又急，几次劝说贾丽回头，毫无效果。5月28日，李战胜找李珲春，再也不顾忌李勇夫妇的叮嘱，他隐去李勇夫妇资助他，只提他接受了李勇夫妇的托管请求。得知李战胜是父母派到自己身边的卧底，李珲春气得直跺脚。

　　接着，李战胜打出最大的底牌，说出自己与贾丽交往的经过，自己对她的一腔痴情，接着煞有介事地说：“我让自己心爱的人接近你，只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你父母为你操碎了心。”李珲春半信半疑，反驳道：“不管你说的真假，现在贾丽爱我，我也爱她。如果你也爱贾丽，我们让她来做决断。以后，也请你收起对我的好心。”说完，转身离去。

　　见贾丽仍和李珲春在一起，李战胜难以接受这一切。在他心中，家教托管、学习都变得无足轻重，他决心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爱。6月10日，李珲春在一次班级测试中发挥失常，李战胜便告诉王洁，李珲春最近把时间都荒废在了谈恋爱上。王洁气得当即给儿子打电话。电话里，李珲春对母亲吼道：“从前你监视我，现在派人监视我。我有自尊，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爱谁，更是我的自由！”

　　王洁向丈夫说了儿子早恋的事后，李勇也如临大敌。夫妻一致认为，只要把儿子和女孩分开一段时间，他的热情就会冷下来。6月15日，王洁从李战胜手中要到贾丽母亲的电话。接通后，王洁还没把话说完，贾丽母亲就勃然大怒，指责王洁教子无方，带坏了她女儿。

　　此后王洁和贾母多次在电话里骂战。贾母生怕女儿被早恋毁了，和丈夫商量后，匆匆给女儿办了退学手续，把女儿转到沈阳一所高中借读。贾丽转学后，贾母大病一场，贾丽向母亲发誓斩断情丝。

　　与贾丽失去联系后，李珲春直到8月末才从失落中缓过些神来，学习成绩下降很多。李战胜向王洁表示不想再做家教托管了。王洁退而求其次要李战胜不用再督促儿子学习，只要暗中观察，每天把儿子的所作所为汇报给她即可。

　　叛逆至极雇凶杀人，

　　阴错阳差无辜同学丧命

　　李珲春强忍对贾丽的思念，努力想抓好学习，但他只要稍有懈怠，很快就会接到母亲训斥的电话。李珲春猜出是李战胜捣的鬼，决定教训一下李战胜。他怕一个人对付不了，便物色同学韩玉做帮手。韩玉痴迷上网，李珲春常借钱给他。

　　2011年晚9点40分，下自习课的李战胜走出校门，走到东墙处，猛然见两个戴口罩的男子举斧冲来。转眼间李战胜身上多处中斧，鲜血淋漓。李战胜转身疯跑，很快因失血倒地。李珲春和韩玉这才逃走。

　　幸亏几分钟后有路人经过，将李战胜送往医院，他才转危为安。当晚12时许，李战胜报案。但现场留下的痕迹有限，民警认真调查，没找到凶手。13日上午，李战胜给王洁打电话，怀疑此事是堂弟做的。王洁来到县城质问儿子，李珲春玩世不恭地说：“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不信；我说是我干的，你去举报你亲儿子吗？”

　　王洁负担了李战胜的治疗费用。半个月后，李战胜伤愈出院。王洁把李战胜请到饭店压惊，李战胜的同学吴军作陪。王洁看出李战胜不想再做“托管”了，趁李战胜去卫生间，向吴军索要了手机号。

　　李战胜返校后，在校园远远看到李珲春便避开。面对王洁的电话，他要么报喜，要么不接。王洁便从吴军口中打听儿子的情况，仍隔三差五数落儿子。李珲春带着赌气的心理想：我要毁了自己给父母看！7月16日下午，他和几个社会青年接触时，得知他们要去打架，便主动参加。

　　9月29日下午，李珲春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他是不是又闯祸了。原来吴军告诉王洁，7月份县城发生两起故意伤害案件，警察已立案，吴军感觉李珲春参与了。李珲春矢口否认，他认定是李战胜告的状，对李战胜的恨意陡升。

　　2011年10月3日，李珲春又给贾丽的QQ邮箱发邮件，没想到这次贾丽回复了：你忘掉我吧。你再给我发邮件的话，我就停用这邮箱。李珲春觉得自己失去真爱都是因为李战胜，他产生了杀死李战胜的念头。

　　10月5日下午，李珲春给一个叫辛玉帅的社会青年打电话。辛玉帅生于1994年，初中毕业便在社会上晃荡。李珲春说想雇辛玉帅杀李战胜，付5000元酬金。2月6日下午，辛玉帅来到县城。李珲春给辛玉帅一把杀猪刀，要求其务必把李战胜杀死。

　　第二天，李珲春给放假在家的李战胜打电话，虚情假意地说：“我也反思了前段日子，把哥的好心当驴肝肺了，我想和哥当面细聊。”李战胜10月7日返校后，李珲春每天约李战胜去校外玩，想让躲在一旁的辛玉帅认人。可辛玉帅只记住了李战胜的大概相貌。

　　李珲春再也等不及了，10月10日傍晚，他吩咐辛玉帅，当晚行动。李珲春打算放晚自习后在校门口拦住李战胜，把李战胜带到行凶地点。岂料上课时，邻座陈翔告诉李珲春，他刚会玩一种网络游戏。李珲春打听游戏的玩法和妙处，全然忘了雇凶杀人的事。

　　下课铃响后，李珲春约陈翔去网吧。约9点45分，二人恰巧走到学校南侧路口时，李珲春想起自己忘带身份证没法上网，便与陈翔约定一会儿网吧见。李珲春折身返回学校，陈翔则横穿过路口往东走。

　　陈翔和李战胜身高体型相仿，躲在路旁的辛玉帅认定陈翔就是李珲春想杀的人，便尾随陈翔。四顾无人时他掏出香烟来到陈翔面前借火。陈翔说不吸烟，接着往前走，辛玉帅掏出杀猪刀就朝陈翔的身上连刺十几刀，随后逃走。他来到李珲春的出租屋，把刀扔到床边地上，换下血衣。惊慌失措的李珲春上街包了辆出租车，把辛玉帅送走。随后他返回租屋，用擦脚布把刀上血迹擦净，用血衣把刀裹上，然后出门把血衣和刀扔进河里。

　　当晚10时半许，建昌县公安局110接到市民的报警电话，赶到血案现场。李翔被送往医院，但医生确认其已死亡。民警调查了陈翔及家人的所有社会关系，均未发现蛛丝马迹。直到10月12日下午，有一个同学向民警反映，当天晚自习时李珲春和陈翔窃窃私语。民警于是对李珲春展开了秘密调查，发现他举止异常，与辛玉帅通电话频繁。13日下午，民警趁李珲春上课时搜其出租屋，发现地上有几处血渍，破毛巾上沾有血迹。

　　14日上午，民警把李珲春和辛玉帅分别抓获。在强大心理攻势下，二名嫌犯终于承认全部犯罪事实。2011年11月17日，李珲春和辛玉帅被批捕。2012年4月12日，此案移交葫芦岛市中院。后经检察院和法院多次调查，2012年8月22日，葫芦岛市中院做出判决：辛玉帅和李珲春均犯故意杀人罪。鉴于辛玉帅行凶时未满18岁，判处其无期徒刑。李珲春雇凶杀人，且已系成年人，亦为主犯。但杀死陈翔非其主观意愿，故判处其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李珲春不服，提起上诉，目前此案在二审中。

　　案发后，李珲春的父母看到了儿子的日记，他们终日以泪洗面，后悔教子无方。

　　编后：

　　李珲春父母的行为根本不是望子成龙，而是典型的推托责任。

　　有句骂人的话叫“有人生，没人养”。李珲春父母对儿子其实就是这样。孩子不听话，需要做父母的去管教、去引导。这对父母可倒好，一顿鞭子管不了后，直接就花钱开道，让贫困生李战胜来做“托管”。父母倒省事了，这却是典型的不负责任！

　　同龄人李战胜能有多大能耐去看管李珲春？他有多少经验去对付李珲春？他还有多少威严能震慑李珲春？孩子管孩子的结果只能是，积怨更深。从未得到父母言传身教的李珲春在这种畸形看管方式下，只能变得更浑，以致想要李战胜的命。结果阴差阳错，无辜同学陈翔却枉送了性命。

　　作为家长，对孩子过分关心和关心不够都有害。家长应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关爱孩子的心灵，努力和亲子建立平等、相互悦纳的关系。同时自己和孩子都要明确健康的成才观，使孩子从学习中体会到快乐，才有利于培养孩子健康的心理品质。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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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