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忘了天有多高

　　一年半前整理出几个纸箱，驾车离开切尔西训练基地时，35岁的博阿斯落下了几滴泪水。没有一个切尔西球员为他送行，和他一起离开的只有一起从葡萄牙来到蓝军的三位助教。今年圣诞前博阿斯从伦敦再一次整理纸箱离开，这一次主席列维给了他向一线队球员告别的时间。训练场鸦雀无声，这一次，仍然有三位助教相随。

　　34岁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博阿斯的脚下。莫里尼奥的时代仿佛已经过去，这位有“小魔力鸟”之称的葡萄牙天才教练，成了全世界豪门球队都艳羡的主帅人选。阿布为了他，不惜开出1500万英镑的违约金。斯坦福桥为他铺开了红地毯，全世界最昂贵的球员似乎都在博阿斯指点江山之下。但在36岁时，“小魔力鸟”已经经历了两段失败的执教经验。他的光环褪去，魔力消散，已成一只让人看不懂的“囚鸟”。

　　从切尔西到热刺

　　不变的是他的固执

　　列维坐在白鹿巷看台上，阴沉着脸，看着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利物浦一次次将热刺防线撕碎。羞耻。道森恐惧地看着乔丹·亨德森和苏亚雷斯轮番在中路突破，无能为力。

　　博阿斯在场边，茫然地看着，不知所措。当小将弗拉内甘攻入第三个球时，罗杰斯冲着自己的教练席伸出五个手指，最后的比分是5比0。看到当时列维的脸色，多半意识到博阿斯帅位难保。没有哪个俱乐部的主帅会在三周内连续两个大比分惨案之后，依然帅位无忧，更何况是像热刺这样一支有意冲击冠军的俱乐部。

　　比赛结束后，利物浦的客队官员还没离开，列维就带着足球总监巴尔蒂尼冲进博阿斯办公室，与他进行了后来被证明是最后一次的战术交流。热刺高层想要知道一点，为什么博阿斯不能派上两名前锋，毕竟迪福就坐在替补席上一直郁郁寡欢等待机会。更直接的问题是——为什么阿德巴约在队内没有位置？本赛季，这位前阿森纳、曼城前锋只在做客伊蒂哈德球场那场0比6的惨败中得到了45分钟上场机会，他的表现用“冷漠”和“无心恋战”来形容最恰当。列维希望这位身披10号战袍的多哥射手，能重新被重用，毕竟老雷执教时当时租借在队内的阿德巴约有不错的表现。

　　但博阿斯断然拒绝。最后一次和董事会谈话，毫无建设性的结束。据称，这是列维给博阿斯的最后一次机会——因为目前热刺距离榜首只有8分，还不到恐慌的阶段。但博阿斯拒绝在技战术和球员选择上做出让步，是列维最终狠下决心解雇博阿斯的导火索。列维并不太了解博阿斯，这位狂人二世从不向更衣室球霸妥协，这是他失去切尔西更衣室的主要原因。而他和阿德巴约的关系在上赛季恶化，夏天的时候甚至把阿德巴约丢去青年队训练，并要求他在全队面前为自己的表现道歉。这和当年他不允许阿内尔卡等球员一起参加圣诞晚宴有什么差别！和列维的战斗，本质上折射的还是博阿斯在人际交往和球员管理能力上的固执和不懂变通。

　　当晚阿德巴约推特上发的一张照片，他和被博阿斯弃用租借在外的左后卫阿苏·埃克托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多么美妙的一场比赛”，一耳光扇在博阿斯脸上。次日清晨，博阿斯收到了被解雇的褐色信封。

　　想要飞得更高

　　却忘记了自己身处牢笼

　　有人为博阿斯鸣不平。除了大比分输给曼城和利物浦之外，博阿斯执教期间的成绩总体不差。他离开的时候，胜率达到53%，是英超时代带队胜率最高的热刺教练。另外，球队距离榜首的阿森纳也只差8分，而磨合一个有七名新球员的阵容也不是易事。然而，有很多迹象表明博阿斯在新赛季逐渐失去了对更衣室的约束，这是任何一个球队分崩离析的前奏。

　　11月25日曼城6比0主场狂屠热刺，第二天加里·内维尔在星期一足球之夜的节目中有一番很有趣的分析，他把比赛录像定格在曼城开球时的一刹那，然后发现有两个热刺球员正在绑鞋带，一个球员看着别的方向，还有一个正在边线上和队友交谈。13秒之后，纳瓦斯把球送到了洛里斯把守的大门中。球员开场之后如果没有立刻专注于比赛，直接质问的是博阿斯在赛前的部署。

　　在热刺，博阿斯遇到了和切尔西不同的问题。蓝军阵容中，质疑博阿斯的权威、不服管的球霸是博阿斯的眼中钉。而在热刺，博阿斯对更衣室的管理方式，更多时候是自杀式的。上赛季初期，他在弗里德尔和洛里斯的使用上，就曾惹怒的两人。他坚持不给任何球员确定的首发位置，要轮换，以至于队内人人自危。埃里克森因为一场比赛表现不佳，就此沦为替补；迪福本赛季有两场出色的表现后，又重回板凳席。甚至连核心威尔通亨也为此不太开心，他被主教练放在左后卫人选上，训练场有“超人”之称的比利时中卫很不高兴。据称有队友在训练场上开他玩笑，“嗨，超人，你在左后卫位置上过得愉快吗？”比利时人听闻非常恼火。

　　球员踢得不开心，矛头对准的就是主教练，尤其球队的战术体系还出了问题。对高位防守固执己见的博阿斯，在后防线缺兵少将的情况下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后卫们，三周内连续两场惨败，最后都成了博阿斯为自己帅位掘的坟墓。

　　最后的问题是——这支被囚禁的小鸟究竟是想自己振翅高飞，还是被列维扫地出门？根据博阿斯阵营的说法，博阿斯早有离意。从今年夏天董事会没有如他所愿，引进比利亚和浩克的锋线搭档之后，博阿斯的“进化”（Evolution）变成了列维的“改革”（Revolution），已经让教练十分不满。在曼城比赛之后，博阿斯已经有意逃离。惨败给利物浦之后，博阿斯其实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当《每日邮报》的记者把这些球员是否是博阿斯想要的人时，博阿斯抖出一句话，“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公开这些……”，欲言又止。

　　最终，列维和博阿斯都得其所愿。在个性、阅历上，博阿斯都还不足以成为英超豪门的领军人物，太早攀上高枝，却不幸进入了无法驾驭的牢笼。正如2011年在波尔图取得成功后，博阿斯不听劝阻执意前往切尔西执教时，波尔图主席达科斯塔所说的那句话：他早走了两年……

　　记者陆逸报道

　　他信任过谁？

　　博阿斯并不仅仅在执教轨迹上和莫里尼奥有相似之处，他们在个性上也有雷同。固执和怨天尤人背后，我们总能在博阿斯身上看到狂人的影子。只不过莫里尼奥阅历增长，变得更圆滑和变通。

　　博阿斯认为：只要球员穿着同样的队服，就应该对他报以绝对的忠诚。他出身波尔图体系，这个俱乐部的一切都围绕着支持主教练而建造。而在热刺，博阿斯很快就发现很多时候他是一个人在独行。这种孤独感，给他带来的感受是被排挤。当球队主场输给西汉姆时，博阿斯抱怨白鹿巷的球迷没有给球队支持。球队失利，博阿斯很少在自己排兵布阵和战术上找问题，而把矛头对准引援、球员表现甚至裁判身上。

　　今年夏天，巴黎圣日耳曼有意邀请博阿斯执教。当时列维甚至允许法国球队和博阿斯进行沟通，但最后葡萄牙人拒绝了巴黎的邀请。他本来以为列维会出于对他忠诚的嘉奖开出一份新合同，但没想到白鹿巷高层保持沉默。这给了博阿斯一种印象——其实列维很愿意笑纳巴黎给出的1000万英镑违约金。于是，博阿斯认为自己并不被列维完全信任。而随后转会市场上没有得到自己青睐的前锋，加剧这种感觉。

　　过早成名的天才少帅，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越是自信，越是在列维身上找不到足够的投射。他和热刺高层之间的关系，其实从今年夏天开始已经走下坡路，即使成绩好转也始终有崩坏的一天。这个锋芒毕露的主教练已经在两家豪门身上磨平了棱角，或许返回波尔图重新在那里开始履历和接受关怀、支持的呵护，是重返巅峰的唯一选择。

　　记者陆逸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