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妻犹如万千资产

  • 来源:37°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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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09-05-12 14:59
  我俩完全是被绑到一起去的,绑着我们的那根绳子有个名字叫——贫穷。

  剩下最后一个馒头,你让我我让你;为了熬过没有暖气的严冬寒夜,一人一口地轮流抿一小瓶二锅头取暖;为了让我吃一口热的,她把刚烤好的红薯捂在胸口跑回来;我半夜去敲药店的门儿,给她买感冒片……穷日子让我俩相依为命,这种务实的爱却让我们都觉得心里很有底。事实证明,我们就是一对贫贱夫妻。

  当我开始挣钱的时候,爱娜就不像以前那样勤扒苦做,也不跟着我到处瞎跑了。我们换租了一套两居室带装修的房子,她每天在家洗衣收拾烧饭,俨然一个贤内助。我是那种觉得钱够用就好的人,所以也不觉得她现在不出去赚钱是什么错儿,只要吃的时候有肉,睡的时候有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拍的第一部电影是《香火》,我把拍MV攒下的15万全投了进去。一边往外扔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血汗钱,一边心里很郁闷很抓狂,暗暗骂自己:“活该,谁让你喜欢这个。”

  最后,《香火》获得了东京银座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和第二十五届香港国际电影节DV数码单元金奖,可除了这两个奖项外,我没得到别的东西。积蓄没能拿回来,我相当于是用自己的钱换了两个不能吃不能喝的奖项。

  我不死心,寻摸着,既然我得奖了,也就该算是名导了吧,再拍电影,资金应该就好弄了吧?起码,我得通过拍电影把那15万给赚回来呀。于是我又拍了《绿草地》。

  所有的大苦大难都在拍《绿草地》时遇到了。资金再次出了问题,我已经没钱了,是爱娜从她父母那儿凑了10万,再加上制片人的10多万,才凑凑合合开机。

  拍摄第三天,剧组送演员的面包车就翻到了深沟里,很多人骨折。小城镇上的骨科病房住满了我们的人,很多人哭了。爱娜坐在病房里,跟着牧民学唱蒙古歌谣,声音悠长绵软,穿透人心,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顺其自然。听着她的歌声,大家都慢慢安静下来。

  爱娜和我后来总结拍这部电影的最大心得就是,我们有了个惊人发现——世上无难事。就像你到了一个四壁封死的空房间,以为无路可走,但是总能够想办法开出一扇门。当门关着的时候,你还可以想办法开出一扇窗。就是这样,我们不断想办法,不断解决问题。

  制片主任走了,就请司机当制片主任;副导演离开,就请当地的教师做副导演;录音兼做现场制片……每一个人都最大地发挥了能量。爱娜也没闲着,除了给大家鼓劲儿当心理辅导师外,她还挑上了编剧的担子。

  《青草地》后来获得了很多奖项,但那10万块钱我们最终还是没拿回来,又亏了一笔。

  我用包单的方式接拍了《疯狂的石头》——制作费是固定的,就300万,全剧组所有的吃喝拉撒、外景布局、交通意外等等全都在这里面,有剩下的就是赚的,超支了自己想办法填上。影片上映后,不管多卖座,导演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我先挪出15万放在一边儿——这是我要赚的钱,我必须用剩下的285万把这部戏拍出来,多一分钱都不行。我对着镜子赌咒发誓:“这次我要再贴钱,我就是孙子。”结果,拍着拍着钱就不够了,我把我的15万导演费搭了进去,还是不够,我只能在拍戏的同时去接拍MV,用MV的酬劳来补贴拍电影短缺的资金。杀青以后,我觉得特别绝望,我这算是干的什么事儿?人家干活是赚钱,凭什么我卖一次力亏十好几万?我忍不住问爱娜:“我能不能靠电影活下去?”她只说了一句话:“胡思乱想。”轻描淡写地扯过话题,讲其他的事情。

  爱娜的坚强让我有些羞愧,也正是她的淡然让我坚持下来。我们搬出了那套装修不错的出租房,又租了一套上世纪60年代砖混结构二层老楼房的一居室。老房子的下水有问题,一楼的住户都外接了排水管,二楼的接不了,于是每次下水道一堵就从二楼开始堵。经常是我们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楼道像个水帘洞,打着伞上楼开门,然后就看见满屋子到处漂着鞋子和生活用品。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爱娜远远的就会让我别回家,去找朋友打发时间。等我在外边儿吃饱喝足回家时,家里已经被她用“威露士”拖得干干净净,而且喷洒了足量的84消毒液,气味很清新。

  目前,我们还是住在那套时不时会水漫金山的破房子里,我依然靠拍MV赚钱,也照样接拍电影。以前的“饥荒”直到现在都还没赚回来,但爱娜一点儿都不着急,她不急,我心里就好受多了。电影让我功成名就,电影也让我穷得叮当响,但起码我的“后院”巩固,爱娜从未因此跟我红脸白牙地闹上一出。虽然我还是很穷,但我穷得还剩下一个老婆,这个老婆是金钱所无法衡量的,无价,这就够了!

  (文:宁浩,摘自《好日子》 廖新生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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