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曼”再挑财政公平

　　对于大多数球迷而言，卢森堡城康拉德大道45号是个陌生的地址。但对于49岁的比利时律师让·路易·杜邦而言，这里是他人生的见证地。

　　过去的20年里，他在这里两次达到了个人事业的巅峰：1995年12月15日，杜邦成功地为比利时球员博斯曼赢得了自由身，并因博斯曼法案彻底地改变了足球世界，球员从此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2008年1月21日，同样在这里，国际足联和欧足联被迫签订城下之盟，同意向出征洲际大赛受伤的国脚所在俱乐部支付补偿费，俱乐部的经济利益得到了最大保证；如果说这两次在欧洲法院的成功让杜邦实现了当代足球的两次革命，现在，杜邦将在欧洲法院发起第三次革命，向傲慢的普拉蒂尼宣战——他要废止现任欧足联主席期间最大的成就“财政公平法案”，让整个足球世界彻底由市场和欧盟，而不是官僚气息浓厚的欧足联帝国统治。

　　财政公平？最不公平！

　　普拉蒂尼非常熟悉杜邦，正是杜邦打赢的博斯曼法案将欧洲足球推向了全球化。2008年的沙勒鲁瓦法案，又让国际足联和欧足联向俱乐部老板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普拉蒂尼出任欧足联主席以来，一直致力于约束俱乐部日益膨胀的野心和实力，希望能控制住杜邦当年放出的脱缰野马，让欧洲足球安全地在欧足联监管下运行。

　　提起杜邦，普拉蒂尼的反应是讽刺，他认为杜邦是无聊而且无孔不入的野心家。但历史告诉欧足联主席——绝对不要低估一个曾经改变过足球发展进程和热爱这种改变的人。而杜邦却认为，足球运动的上层管理者们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博斯曼案件所引发的问题，最终为这种傲慢付出了惨重代价。

　　在杜邦看来，欧足联要求球会量入为出是正确的，但财政公平法案根本不会奏效。通过规章禁止那些在债务危机到来前一走了之的“伪富豪”通过足球炫富和投机非常必要，朴次茅斯、桑坦德和马拉加已深受其害，但禁止像巴黎、曼城和切尔西这样有挥金如土的能力，又能为这种能力提供财政担保的俱乐部花钱是极端错误的。

　　杜邦认为欧足联财政公平法案明显违反《欧盟竞争法》，收支平衡规则是财政公平竞争系统的基础，在上交给欧盟委员会的申诉文件中，杜邦指出，该规则会对目前足球运动的各个方面都产生巨大的影响。收支平衡规则为俱乐部设定了赤字上限，该规则侵犯了俱乐部自由制定开支和进行投资活动的权利，即使这些开支和投资最后都由俱乐部的所有者买单。更重要的是，收支平衡规则还侵犯了俱乐部雇佣球员的自由，因为这项规则给转会费和球员工资都规定了最高上限。与此同时，球员的转会会受到影响，而工资也可能会降低，一些球员甚至会被解雇或不能开始职业生涯。杜邦的代理人——意大利经纪人斯特里亚尼认为，究于以上几方面的影响，他自己的收入也受到了影响。

　　于是，这样一个完全违反欧盟资本、劳工自由流动的规则，影响了欧洲足球的几乎每个方面，当然要被立刻停止。杜邦认为欧足联正在偏离学者们和公众普遍认可的共识，“欧足联找对了问题，却写错了答案。”杜邦坚定地认为，这次诉讼“只是阻止了收支平衡规定的实施，并让欧足联变得更有效率。我们所追求的，并不是一种任球队所有者为所欲为的粗放的自由。”

　　让·杜邦的第三座里程碑？

　　1990年的让·路易·杜邦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学毕业生，在欧盟委员会开始自己的律师生涯，负责建立和发展欧盟与古巴的关系。随后，他遇到了一位名为让·马克·博斯曼的比利时球员，从此，杜邦就成为影响欧洲乃至世界足坛的名人，他就像法庭上的堂吉诃德，向不可一世的国际足联和欧足联一次次发起冲击。

　　幸运的是，每次获胜的都是杜邦。除了举世闻名的博斯曼法案和逼迫两大足联向俱乐部支付伤病赔偿的沙勒鲁瓦法案，他还在2000年挑战国际足联的世界杯大洲轮办政策，并最终迫使布拉特在2010年终止了这个政策。2006年他主导的麦加-麦地那法案，确立了欧洲所有体育人的经济诉讼案都要以欧盟宪法为基本的准则。随后的锡永法案，他又为欧洲的体育人争取到了可以优先在地方法庭解决体育纠纷而不是只能上诉到体育仲裁法庭的权利。

　　现在，杜邦是罗卡·儒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事务所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设有办公室，杜邦主责体育诉讼，代理过的客户包括皇马、尤文、AC米兰、波尔图、利物浦、埃因霍温、马赛、里昂、加拉塔萨雷、列日标准等欧洲俱乐部，以及齐达内、劳尔、贝克汉姆、哈吉、梅克斯、穆图、孔塞桑、费莱尼等球员，以及莫里尼奥、普雷德霍姆和格雷茨等名帅，堪称炙手可热。不过，就像他主导的前两次革命一样，这次杜邦的代理人依然不算出名——住在比利时南方城市列日的意大利足球经纪人丹尼尔·斯特里亚尼。

　　早在去年5月6日，斯特里亚尼就在欧盟委员会的公开讨论中，抱怨欧足联财政公平法案违反 《欧盟竞争法》，限制资本和劳工在欧盟境内自由流动，并直接导致自己的收入受损。6月19日，斯特里亚尼委托杜邦为律师，正式向欧盟法院起诉欧足联。10月3日，杜邦代理斯特里亚尼诉欧足联财政公平法案违反欧盟相关法律的一审，在欧盟首都布鲁塞尔初级法院开庭。虽然法庭确认要到2015年2月才会召开听证会，最早2015年4月才会宣判，但和前两次一样，杜邦对自己能够胜诉充满信心。

　　当然，杜邦并不只是破坏，他也提出了自认比财政公平法案更合理的措施。他强调禁止未经担保的超支行为，但要保护已有担保的超支：“如果俱乐部能把超过收入的那部分支出在转会窗开启前就存入银行，那没人应该受到惩罚——因为这是一个有能力的投资人的合法而且合理的投入。”当然，对于像摩纳哥这样几乎不可能创造足够多的收入而过度依赖金主投资的球会，也会有惩罚措施：“对于超支的投资，球会要缴纳10%-15%的奢侈税，欧足联可以用这笔钱建立基金，帮助草根足球的发展。”

　　虽然还需要等待，但杜邦经得起等待，由他主导的足球世界第三次革命，看上去只是指日可待。

　　记者寒冰报道

　　揭开虚伪官纱

　　就像普拉蒂尼当年信誓旦旦要为欧洲中小足协球会赢得欧冠红利的竞选口号一样，财政公平法案被认为是法国人治愈欧洲足球赤字狂热的终极良方。然而，杜邦的一纸诉状，以及德勤遮遮掩掩的年度财富榜，先后揭开了普拉蒂尼的虚伪——欧冠赛制改革没有根本动摇四大联赛的垄断，财政公平法案也同样没有成为欧洲足球福音的可能。

　　和19年前一样，杜邦是那个用拳头惊醒世界的勇士。新法案限制俱乐部从投资者身上获益，并且划定期限，要终结富豪通过股份和零息贷款给俱乐部注资的现象，但事实上法案是在那些已越界和没有越界者（他们从此也没机会了）之间拉上铁丝网。然而，法案非但没有限制这种行为，甚至进一步纵容了为挥金如土而作弊伪造商业收入的行为。曼城从阿布扎比酋长治下，从联合航空拿到了天价赞助合同，一举敉平了多年累积的巨额亏损，成功达标。巴黎甚至连这样有具体名目的掩饰都懒得做，直接用卡塔尔酋长可以随意操纵的卡塔尔旅游局“赞助”了巴黎6亿欧元。

　　杜邦让全世界认清了普拉蒂尼的虚伪，法国人甚至还不如同胞奥朗德推动的75%富人税来得更诚实。富人税将为法国的富豪们带来秩序，但财政公平法案不会。普拉蒂尼只会用各种类似于“有进步即不受罚”的条文帮助富豪球会保持并扩大优势，必然导致更普遍的竞争失衡。欧足联字斟句酌、精心制定的条文中仍允许球会的金主为“俱乐部的基础建设”投资，这个模糊的概念意味着投资者的钱仍然可以用来打造激进的海外市场战略，而这些市场早就被那些最成功的球队所渗透了。更遑论普拉蒂尼的儿子就直接受雇于巴黎圣日耳曼的金主卡塔尔投资局，并负责打理该公司在欧洲的利益！

　　现在，就是杜邦作为报幕员，宣布这场拙劣的表演落幕的时候了。

　　记者寒冰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