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陈涛毛剑卿……

　　当我回忆十年前的那届土伦杯时，右下的那颗智齿又开始隐隐作痛。十年前，出发前往土伦杯的前两天，我的智齿开始发炎。拔牙已经来不及了，在法国的两周时间里，我天天就靠芬必得顶着，每天吃饭时都会咬到肿起老高的牙龈，苦不堪言。与牙痛同样记忆深刻的是那段在土伦杯的日子，我每天相处的是中国过去十年里最好的青年队，他们经历的也是自己职业生涯里最后简单快乐的时光。

　　最好交情见面初

　　土伦杯是我第一次采访这支青年队，当时的阵容里没有周海滨与赵旭日，因为他们两人入选了国家队。阵容里，我只知道陈涛与冯潇霆的样子，其他大部分人名字还对不上脸。去的路上特别折腾，先飞到巴黎戴高乐机场，然后又赶到奥利机场转机。等到最后赶到酒店的时候，路上整整消耗了23个小时。大部分球员都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到了酒店连老板准备的宵夜都顾不上看一眼就回屋睡觉去了。教练组挺着在楼下开会，结果一会儿的功夫，老板神色紧张地说国青队的行李里面有响动。大家过去一看，原来是昨天有人订的闹钟，过了一天又响了。

　　因为时差的原因，第二天我醒得很早。那一次的国青队被安排在了一个偏远小镇上的家庭酒店，小镇上只有一家旅店、一个超市还有一个越南人开的中餐厅。整个小镇非常安静，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两名国青队员已经在外面散步，他们自己介绍一个叫关震，一个叫柏小磊，正是球队的两个门将。那个时候的关震就已经是球队里的“搞笑天王”，大家平时坐在大堂里聊天的时候，他永远不闲着。不是把这个的鞋藏起来，就是偷着打那个一下，经常是大家忍无可忍一起要“暴打”他的时候，他才认怂。柏小磊不声不响的，但他有一个奇怪的外号“大姐夫”，这个外号有名到连从小把他们带大的贾秀全训练时都不喊柏小磊的名字，直接叫“大姐夫”。厚道的小柏每次听别人这么叫他也从不反抗。

　　冯潇霆是这支球队里年龄比较小的球员，大家都叫他“小冯”，他因为参加联赛没有和球队一起集训，而是直接到北京报的到。他自己带了一箱的小食品，到那第一天就在自己的房门上贴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中国食品超市”，旁边还写着“欢迎人民币现付”。随着在土伦的时间增加，他那门上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最先加上的一条是“高价雇佣打手”，后面就是“拒绝野蛮拖欠，欠一罚十。”最后的一条已经是“声讨×××吃东西不给钱的行为！”关于“冯老板”与顾客之间的段子是每天大家的固定娱乐项目。

　　毛剑卿在那届比赛里打巴西一脚绝杀成名，但当时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显得特别老实。平时在大巴车上，坐在中间的小毛经常是队友们支使的对象。这个喊“小毛给我拿个香蕉”，那个让小毛递瓶水，小毛从来没有怨言。有一度我以为小毛过于老实在受欺负，后来才知道小毛是个讲义气的人，对朋友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这是他人生里最大的优点，但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后来他足球人生里的很多悲剧都是因为不会对朋友说“不”。

　　后来被评为中超“四大恶人”的秦升当时在队里话并不是很多，那次他比赛打得也不多，也没有参加后来的国青集训。唯一看出秦升调皮本质的是我们回程在法兰克福转机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问一位国航空姐：“能问无情个问题吗？”空姐微笑着说：“可以。”大升严肃地说：“请问您是不是长成什么样都能当空姐啊？”说完扭头就走，留下那位空姐在风中瞬间凌乱。不过秦升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就是那次相处了10几天，多年没有联系再见面时，他仍然认得出我，仍然亲热地上来打招呼。

　　在土伦最让我惊奇的队员是陈涛，当时的陈涛已经是中超的主力，因为中超联赛打得多，小组赛的时候他没怎么上场。但在与巴西的半决赛里，陈涛在巴西队禁区前沿拿球时突然用右脚别到左腿后面来了一个长传。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中国球员在正式比赛场上敢用这样的动作，之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小罗玩过这样的花活，陈涛这个传球完成后，现场的法国人也都是一阵阵的掌声。一年后的世青赛上，陈涛在边路又来了一个同样动作的传球，但那次下来后，他被团长杨一民批评“动作太花”。当时的那支队里，球员普遍技术都好，大家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花式颠球。就连打中后卫的任永顺都能玩出巴西队员式的花式颠球动作。队里技术最好的是蒿俊闵，他在场上过欧美的后卫就像玩似的，但后来进了国家队，却被主教练批评过人太多。

　　人生转折点

　　十年前这批球员只有19岁，打上了中超的陈涛与冯潇霆年收入也不过一二十万。当时在鲁能的球员即使是周海滨月薪也只有2000，其他队员只有1000块钱。那一年是这拨球员最后的贫穷时光，在北京机场集合时，只有陈涛背了一个ESPRIT的背包，那已经是全队最贵的背包了。

　　那一次球队没有让带电脑，事实上大部分球员根本也没有电脑。呆在小镇上，大家最大的娱乐就是天天逗旅店老板养的那条大狗。有一天，陈涛还在外面捡了一条流浪狗，几个人给狗一顿洗澡，还起了个中文名“大黄”。玩了一天有了感情之后，陈涛还认真地问我能不能把这条狗托运回沈阳去。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因为当天晚上“大黄”就消失不见了。

　　球队里的另一项娱乐是打扑克，当时大家都没钱，所以赌注是拳头。谁输了就要被赢家夹在胳膊下打一顿。但是打的力度经常成为赢家和输家争论的焦点，一个说打轻了，一个说打重了，最后扑克比赛往往都是以拳击比赛结束的。

　　那时候的国青队也特别穷，出国之前整个球队一共就带了3000多欧元，在机场吃一顿饭就花了300欧元，把当时的领队冯建明吓够戗。到了土伦，酒店洗一套衣服就要6欧元，洗不起的国青队只能每天由教练带着球员去街边的自助洗衣店，那样省不少钱。

　　球队下榻的家庭旅馆伙食非常差，每天只有意面和米饭，主菜一般就是一道鱼或鸡，共同的特点是非常难吃。在球队打进半决赛之后，为了给队员们改善伙食，教练组亲自下厨给队员们做了一道红烧肉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第二天我看见饭店老板一大早就开车出去了，后来他说是去买米去了，前一天因为菜太硬，把他存的大米都吃光了。

　　球队在土伦期间安排了一次购物，去了土伦市里的商场。逛了大半天，大部分球员都没有花钱，大家都觉得贵，都把钱留下来了。只有陈涛和王寿挺一人买了一双鞋，结果王寿挺回国之后就被父亲骂了，因为买的那双红鞋太刺眼了。两年之后，再来土伦杯的时候，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球队打进半决赛之后，专门让组委会安排了去了土伦边上一个专卖奢侈品的小镇，那一次把LV店差点买空了。

　　就在那次土伦杯结束之后，所有球员都迎来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打入金球的毛剑卿回国就进入了一队，打上了中超，但此后起起伏伏尝尽人生冷暖。小组赛绝杀对手的万程回国之后却依然在板凳上蹉跎，几年之后他终于下决心离开鲁能，却再也没找到当年的辉煌。陈涛在2005年世青赛上依然惊艳，但在最好的时候他没能出国，与俱乐部的合同纠纷让他几度没能好好踢球，至少在我的心目当中，他水平永远没能超越自己20岁那年。冯潇霆成为了中国第一批博斯曼，终于如愿以偿挣到了大钱，拿到了亚冠，只是他心里曾经的留洋梦注定只成为了梦想。

　　在土伦的最后一天，大家去了海边，玩到高兴的时候，他们开始把教练组挨个扔到了海里，包括一向严肃的殷铁生。看着海浪起起伏伏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想到，接下来的时间他们的足球生涯就会像大海一样变幻莫测，高高低低……

　　记者 赵震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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