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移动互联网赶潮人

　　在商业上之所以能成功，就是你总是比别人能更靠近用户。

　　连长

　　本名王江，陕西人，国内移动互联领域首批成功创业者、天使投资人。2001年创办上海岩浆数码技术有限公司，首创央视春晚短信互动平台，2009年创立航班管家并任CEO至今，旗下主力产品有航班管家、高铁管家、酒店管家等。

　　“他是一个——工科男。”连长的PR经理张博歪头想了几秒钟，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

　　航班（高铁）管家的研发和产品设计中心在武汉，在北京海淀知春路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工作的，主要是市场、公关、渠道、BD等部门。干练但没有修饰的寸头，圆领T恤，大短裤，高大健硕而又放松随意——连长站在这群文科生中间，工科男的气质呼之欲出。他确实是工科男，而且是毕业于工科圣地清华大学的工科男。

　　但功成名就的他管大学时候的自己叫“loser”（失败者）。

　　在牛人辈出的清华核物理专业，连长发现自己的成绩永远排在班级的最后，他对自己一向自信的智力水准和人生都产生了怀疑。“我经常去医院体检，希望医生告诉我，说你有毛病，得去休学。”

　　那些学霸们，不是继续硕士博士，就是出国留学，但这样的道路不是为连长预备的。大学最后一年，课程相对轻松，连长去广告圈实习，觉得做广告创意是件有趣的事情。他泡在大学图书馆，把关于广告的著作都研读了一遍，“广告不仅关乎营销，其实更关乎做人。你怎么表达自己？怎么定位自己？怎么与消费者建立沟通？我觉得读的这些书有助于提高情商。终身受益。”

　　核物理专业毕业，他来到上海，进入西门子，做项目支持和市场销售。赶上通讯行业黄金十年的开端，“站在风口，猪也能飞起来。你只要比别人稍微努力一点儿。”

　　在大学时代一直阴霾的天空终于晴朗起来。连长开始调侃当年的自己是loser。“我觉得人的心理是这样的：你如果一直混得不好，你不会承认自己是loser，只有当你觉得自己不是loser的时候，才会承认自己曾经是loser。”

　　“我在清华里头受的是挫折教育。挫折教育是一个好的词，但如果你天天受挫折，你就不会说那是个挫折教育。只有已经克服挫折，你才会觉得那是个挫折教育，这是正常心理。我把大学那段有意思的经历讲给别人听，尤其是分享给年轻人，就是想告诉他们，遇到那些困难其实是好事，年轻的时候不遇到困难，再往后遇到困难你调节的能力就差得多了，心态就差很多了。年轻时遇到的一些困难和压力是非常难得和珍贵的东西。”

　　在网络问答社区知乎上，有人提问：“连长王江是谁？”创新工场投资总监张亮的回答是：“王江是我认识的最独特的中国创业者之一。第一，他是个特大气的人；第二，他是非常棒的产品经理；第三，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他是个特别有趣的人。”

　　离开西门子之后，连长来到一家移动互联网创业公司任职。近距离地看到这个行业未来可能的一些变化，他对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知欲蠢蠢欲动。他劝说一个离职同事不要离职，最后的结果却是听从了对方的建议，辞职创业，创建了上海岩浆数码。“现在有经验有理想了，也懂得如何描画理想。那时候不一样，只觉得时代赋予了我们机会，得做点儿什么。”

　　2008年8月，他花了一个月召集合作伙伴，很多人都是以兼职的身份加入的。他们想做短信和电视媒体的互动，并顺利地承接了2002年央视春晚的短信互动项目。“我们属于特别典型的一夜成名的创业者，没干什么事忽然就碰到一个大机会砸到你。我们觉得准备太充分了，创业哪像别人说得那么难。自己挺行，没干啥事一晚上挣一百万，这以后道路得有多宽广啊？但后来发现，虽然创意想法是我们自己的，但别人学得更快，他们在商业能力上、在商业的拓展方面想得更清楚，做得更快，很快你就没什么优势。2002年到2003年撑了两年，好像也没赚多少钱，一个项目赚的钱一个月就给消化掉了，公司也没什么特别长远的前景。”

　　低谷期，正好中国移动推出手机游戏平台百宝箱。几个搭档都喜欢玩游戏，于是尝试进入手机游戏领域。低谷期，天使投资人沈南鹏看中了他们，给他们投资。“他投了我们400万，我们几乎没动，因为很快公司就收支平衡了。2005年，我们把公司卖出去的时候，最后一个月的月收入是400万。”

　　岩浆数码被华友世纪收购，连长获得了第一桶金，从创业者转为职业经理人。

　　有了资本，出于帮忙，连长“放”了一些钱。他说自己不过就是朋友需要帮助，都走到门口了，就顺便拨动了一下而已。他反问：“我投资项目，没有说过自己去看项目的，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啥规律。我不是一个主动积极的投资者。不懂投资，就是运气好而已，哪能算是天使投资人啊？”

　　可是第一次出手的对象，就是俞永福和他的UC，以及美团的王兴。以这两家后来的飞速发展评判，连长的投资起点和眼光，都是惊人的。

　　张亮认为，连长并不是因为眼光好而投资了俞永福和王兴，然后如愿地在 UC和美团上大赚的。当时没什么人愿意帮刚做UC的俞永福和饭否后的王兴，连长是屈指可数力挺他们的人。

　　“我做投资不那么刻意，只用做一个基本的判断：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要做什么样的事？判断一分钟就完成了。比如俞永福，他要做手机浏览器，用手机来上网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东西；王兴连续创业，他的互联网能力、战略考虑都是不错的，以他对事情判断的能力，你即便开始不理解团购，也相信他对这个事情的理解。”

　　但让张亮吃惊的不是连长的投资眼光，而是另一件事。

　　某次连长跟张亮说自己在成都见到一个创业者，酒店达人的创始人刘张博。事实上，酒店达人和连长的酒店管家算是竞争关系，但因为刘张博产品做得不错，连长有心牵线张亮投资他。因为在专心创业，连长暂不做天使投资，但若实在不能帮忙找到投资，就打算自己借钱给刘张博。

　　“在中国，绝大多数创业者光想着掐死对方了，别说不愿意帮同行，暗中都不知道会不会诅咒。但王江居然想帮自己的竞争对手？”

　　这个段子，成了连长的传奇之一。

　　我向连长求证，连长不以为然：“如果大家都在创建同一个大市场的话，我们都是那么小的公司，根本不存在谁竞争谁啊。”

　　连长说：“眼里就是这些东西。当你准备追一个姑娘，其他的姑娘就不存在了。”

　　创业者和天使投资人，连长做得小有成就。他带着家人移居澳大利亚，退隐山林。

　　连长的第一部iPhone是在澳洲买的，研究了一段时间，他觉得移动互联网好玩，就在澳洲建了一个小团队，开发移动互联网产品。准备干起来的时候，李黎军给他打了个电话。半年多后，连长又携家带口搬回了北京。

　　“这边显然氛围更强。你想做点儿事，显然在这里可以做得更大更多更激动人心，因为这边有的是人有的是钱，有的是想法有的是市场。”

　　李黎军是“航班专家”（航班管家的前身）的创始人，也是连长的清华师兄。连长作为天使投资人参与了这个项目，除此之外，还和李黎军、邓永强一起合作了一个基于手机Java的客户端“搜吃搜玩”。2008年金融风暴，航班专家和搜吃搜玩现金流吃紧，李黎军把连长从澳洲“抓”回北京，从投资人变成CEO，希望他能出招扭转局面。

　　“2009年，iPhone正式入华，直接导致了中国移动互联网用户结构的改变。原先国内移动互联网的使用者是传统的三低人群，而在iPhone出现后，航班管家的目标客户开始使用移动互联网了。”那时商务类手机应用寥寥无几，航班管家成为iPhone入华十大应用推荐之一。借此东风，航班管家从2009年7月起步时的7万多用户到2010年推出Android和Symbian版本，年底用户总数一路飙升至近100万。2010年下半年，连长乘胜追击，推动航班管家在预装市场上的发展。时至今日，航班管家用户数量为6000万，是国内最大的旅行类手机应用。

　　“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觉得我们有多牛逼。我们有机会成为这个行业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选手，时机、团队这都是挺重要的。因为在那个时间我们这帮人做的这个事情，使得它变成了一件事情，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产品，在这整个的市场里面变成了一个虽然规模不大，但不容任何人小觑的选手，有可能掀翻巨头的能量。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干得更好。”

　　航班管家刚问世，酒店预订的需求就出现在用户反馈意见之中。“中国的商务人群在乎的不再仅仅是‘有没有’这项服务，而是服务得到底‘好不好’；为了获得更加快速便捷舒适的服务，他们愿意付出更多的费用。”连长开始设计一款新的APP“快捷酒店管家”。

　　张亮说：“酒店管家，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三个页面，但言简意赅，该有的都有了，该没有的绝没有。他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能够把复杂的事情变得极其简单的产品经理。”

　　快捷酒店管家基于地理位置快速预订，突出的是“快”，连长称其为“30秒订房神器”。最初的产品设计是：用户不用输入城市、区域、入住时间、退房时间等信息，只需定位，周边有房和客满的快捷酒店就以红绿图标的方式显示出来，拨打电话即可订房。甚至在上线之初，其显示的酒店房源信息都是从互联网上直接抓取的数据，并未与任何经济连锁酒店合作。

　　2013年5月，携程斥资千万美元投资快捷酒店管家，管理团队搬到上海。有人总结：快捷酒店管家只有10个人，干了18个月，一下子卖了几千万美金。连长透露，快捷酒店管家现在每季度关键数据的增长都不低于携程的增长，虽然收入方面远远不如携程，但酒店管家更关注于产品的活跃用户数、消费用户数等的增长。

　　“它跟航班管家等其他产品特点不同，项目做到一定的成熟程度，是有机会独立的。能够跟旅游行业巨头携程形成战略和资源上的互动关系，也通过合资，把团队从员工变成公司创业者，这也是一种激励机制。”

　　做了三年航班管家，连长知道如何更好地分析用户需求，如何针对用户需求做好的产品解决。2013年4月，航班管家团队中的三名精英还坐在原先的办公室中，身份却换成了“高铁管家”。高铁管家与12306合作，之所以能达成合作而非像很多抢票软件一样被禁止，是因为高铁管家并不影响12306的运营效率，不会对销售平台造成伤害，用户体验又比较好。高铁管家上线一年，用户已超千万，月出票数百万张，排名业内第一，业务量是后几名的总和。

　　连长兴致勃勃地展示高铁管家新版本推出的独门法宝：从A地到B地的火车票售罄，高铁管家会建议你先购买A地到中途站C地的票，等上车后再自行补票。“没票的时候，就可以多一种选择的可能性。”

　　高铁管家与12306票价一致，并不以加价为赢利点，也没有通过捆绑保险谋求利润。

　　“至于盈利，可以有很多想象空间。航班管家已经证明了从不赚钱到赚钱的速度如此之快，所以不用着急，先把用户体验做好，一个月出几百万到几千万张，成千上万的客户在你这儿买车票，有口皆碑。市场上变现的产品已经非常多了，经过验证，发现变现其实挺容易。但是你要把他当服务来变现，而不是当做一个商品来变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则。”

　　连长笃定地“不让它盈利”——“钱够不够是相对的，不能让自己钱太多了，钱太多你就拼命花钱，你还来不及优化产品就把钱都花出去了，积累的东西就有限了。要使自己保持在一个不要太富裕的创业公司状态。创业公司的下一步，应该是更大的创业公司。”

　　“在商业上之所以能成功，就是你总是比别人能更靠近用户。所以你要适应这些变化。我们现在学会了用手机靠近，未来什么东西靠近用户，我们就用什么靠近。”

　　2013年，连长替朋友救场，参加了企业家真人秀《赢在中国 蓝天碧水间》。十几期节目拍下来，一位现场导演对连长的评价是：“这是个不出彩的人。”

　　电视真人秀导演最喜欢展现的类型，是那种在人群中愿意表现自己，同时可能会跟别人产生矛盾冲突的人。这样比较有戏剧感，能抓观众的眼球。在一片热爱决策、善于领导他人、语言和肢体表现力很强、怒刷存在感的企业家中间，连长更习惯温和地倾听，执行，安静而沉默地居于一隅。相当地没有存在感。

　　上海有一位科学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个真人秀，然后找到连长的一个朋友：“这个人特别有意思，看完13集，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一定是个特别的人。我很想认识他。”在与连长认识并成为朋友之后，科学家说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本来就是一个替朋友除危解难的事情，这是个义务，在过程中也觉得很疲劳，后来下来以后，又觉得挺有意思。不见得每个人都会成为朋友，但收获了一些朋友，近距离地观察别人，能够看到自己身上的一些特点。收获这一点就对你足够重要了。”

　　最后，我问了一个对这篇专访而言很“技术”的问题：“在文章的题目中，你更愿意写什么——是王江，还是连长？”

　　连长毫不犹豫：“叫我连长。”

　　——这个名字取自美剧《兄弟连》的主角E连连长温特斯。王江想提醒自己，时刻充满胜利的勇气，并且，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回家。

　　文|《小康·财智》记者 陈亦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