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掏空的“盒子”

　　曾经狂热的盒子市场，已经变得悄无声息。当盒子被“掏空”以后，消费者和企业何去何从？

　　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2014年巴西世界杯直播引爆了一场收视狂欢，也让传统电视媒体与网络视频媒体的竞争显得格外激烈。虽然央视独揽了世界杯的直播权，且除CNTV外不对任何网络媒体提供世界杯转播，但人们依然可以通过互联网机顶盒上的直播软件免费欣赏这场足球盛宴—这是80后、90后收看电视的主流方式。

　　此前由于政策不明朗等原因，互联网机顶盒一直处于灰色地带。十年前的“盛大盒子”是身先士卒的典范，而盒子的解禁还要从近两年说起。2012年1月，广电总局下发“181号文件”(广办发网字[2011]181号《持有互联网电视牌照机构运营管理要求》)，将互联网电视机顶盒，即网络高清播放终端产品，纳入互联网电视一体机的管理范围。7张互联网电视牌照也悉数发放给广电系企业，包括央视国际CNTV、杭州华数、上海文广百视通、南方传媒、湖南电视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潘多拉魔盒”就此打开。

　　“181文件”出台后，互联网机顶盒这一类产品开始正大光明地进入市场销售，一大批富有创新精神的互联网企业很快进入了这一全新领域抢占用户，小米盒子、天猫魔盒、PPBOX、乐视盒子等一批明星产品先后推出。消费者突然发现，原来电视还能这么看！相比有线电视捆绑的机顶盒，运行Android系统的互联网机顶盒不仅价格便宜，而且还能安装各种第三方App，用户体验甩开广电机顶盒几条街，受到消费者的喜爱也在情理之中。

　　最严“整改令”

　　经过两年多的良性发展后，盒子类产品似乎已经从曾经山寨林立的野蛮生长转向了知名品牌互相竞争的市场形态。不过就在不久前，广电总局突然以“净网行动”为契机，再次祭出“181号文件”的大旗，对盒子和智能电视进行整顿。理由是智能电视和智能机顶盒“为政治有害、淫秽色情和低俗不良节目及侵权盗版节目大量进入电视机提供了技术支持和通道，严重违反了中央要求和总局相关管理政策”，一时间风声鹤唳哀鸿遍野，各家盒子厂商遭遇史上最严“整改令”。

　　先来看看广电总局在20天不到的时间里都有哪些动作：6月24日：广电总局发函禁止浙、沪两地电视盒子预装第三方内容App，华数、百视通、天猫被点名批评。

　　7月1日：广电总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正组织广播科学院研发智能电视操作系统TVOS 1.0。

　　7月9日：广电总局发出通知称，今后各地有线运营商发布的OTT机顶盒等终端，应安装使用TVOS1.0软件，不得安装除TVOS外的其它操作系统。

　　7月14日：广电总局下令，要求所有互联网盒子必须停止提供电视节目时移和回看功能。

　　7月16日：广电总局要求盒子上的无资质境外剧一周内下线，牌照方立即停止变相直播服务。

　　广电总局在不到20天的时间里连连发声，目的除了“内容监管”之外，更多的用意还是掌控和强化对电视屏幕的控制权。广电总局的新规等于告诉盒子终端厂商，你们只能与广电下属的七大牌照方成为“合法夫妻”，别想再和其他互联网视频网站有任何“私情”。同时，也将互联网视频企业挡在了门外，至于自主研发的TVOS智能电视操作系统，直到现在也没有在公众面前露出真容。

　　随后，8月5日华数发布升级公告，称“为贯彻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有关互联网电视管理规范，为用户提供绿色健康的视频服务，将对系统进行升级”，至今华数盒子端视频仍未恢复。9月15日，腾讯视频、爱奇艺、PPTV聚力、暴风影音、凤凰视频、乐视网等互联网电视客户端集体下架并停止提供服务。作为市场的行政监管方，广电总局整改的目的似乎已经达成。目前，第三方视频App集体逃离盒子，连拥有合法牌照的华数TV都未能幸免，网络智能机顶盒成了名不副实的“空盒子”。

　　符合标准的TVOS

　　在本次整顿中，TVOS的名字被反复提起。按照广电总局的说法，TVOS是一款基于Linux开发，同时兼容Android软件的智能电视操作系统，适用于智能机顶盒与智能电视等OTT产品，其特点为符合“181号文件”规定，并从底层进行了技术限制，产品不能ROOT，用户也不能私自安装应用程序，符合“内容完全可控”的“181号文件”精神。但是，TVOS诞生之初仅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忽略了“智能”这一重要属性。试想如果TVOS机顶盒消费者不能自行安装第三方App，那么这和之前的老式机顶盒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企业愿意使用TVOS系统，TVOS恐怕会沦为下一个COS。

　　广电总局也明白这一点，为了让TVOS走向市场，7月18日广电总局牵头在深圳召开“DVB+OTT生态建设与运营高峰论坛”，广电系企业齐聚一堂，大谈数字视频广播行业的美好前景。在这次峰会上，同洲电子展出了基于TVOS系统开发的智能机顶盒COSHIP，内置视频点播、应用、游戏等功能，操作体验与当前市售智能机顶盒差异不大。坊间流传广电总局即将出台新规，要求“视频网站只能做内容提供商，不能在盒子上有专门的入口，不能设立视频网站的专区和品牌体现”。如果传闻属实，这样的硬性条款无疑掐住了互联网企业的“命门”，互联网企业寄望于盒子成为未来智能家居一大入口的梦想被扼杀在了摇篮中。但传言毕竟不靠谱，在新规定尚未出台前，一切皆有变数。比如有用户就发现，在同洲电子的TVOS机顶盒上赫然出现了“优酷视频专区”，由此可见即便是广电系统内部对是否保留视频网站内容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此外，产品功能缺陷也是整改后不能回避的硬伤。参照广电总局对盒子的相关规定，TVOS及互联网盒子只能提供视频点播服务，不能提供直播回看等功能。想看直播怎么办？抱歉，你还需要买一台有线电视机顶盒。也就是说，想同时满足视频直播和视频点播服务，消费者只能买两台盒子，期望用更先进的TVOS机顶盒取代老旧的有线电视机顶盒的愿望也已落空。

　　TVOS并非强制标准其他系统仍有机会

　　广电总局规定有线运营商发布的OTT机顶盒等终端产品，必须采用TVOS操作系统，而在广电系之外的企业，是否采用TVOS操作系统并非强制要求。以同样号称“自主开发”的新一代智能手机操作系统COS(China Operating System中国操作系统)为例，在TVOS诞生之后，我们在上海联彤网络通讯技术有限公司所架设的COS官网了解到，COS智能电视机顶盒的宣传页面虽然将“符合广科院TVOS要求”作为显著卖点，但仅仅表示COS符合“TVOS要求”，而非采用TVOS系统。可以预见的是，随着TVOS与COS操作系统的市场化推进，两款国家级操作系统将都不会对OTT产品做出让步。

　　连同样为“体制内出品”的COS都没有明确表态将支持TVOS系统，其他非广电系的企业态度可想而知。在7月18日的对外访谈中，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科技司司长王效杰称希望能够组织类似于阿里巴巴这样的企业来参加TVOS 2.0的实验，向体制外企业抛出橄榄枝。但就目前业界反馈来看，阿里、百度、天猫、360、小米等在OTT市场有所布局的企业对此还没有比较积极的回应。

　　乐视阿里避风头电信高调推新品

　　广电总局的“整改令”对市场干预效果显而易见，据业内人士透露，最严“整改令”出台后，已有多家品牌企业的新品推广及战略规划受到影响。

　　7月16日，也就是“整改令”出台第二天，嗅到利空气息的机构大量抛售乐视股票，乐视网股票一度跌停，半天市值缩水3亿。紧接着，乐视网紧急宣布与党建网合作打造“党建轮播”频道，同时停售乐视盒子，向有关部门表明态度和立场。除了紧急整改，乐视网还战略入股重庆广电控股的重庆有线，并由乐视网与重庆有线共同出资设立新的子公司开展互联网电视业务，而重庆有线极有可能会是新一轮互联网电视的牌照方。

　　同样是7月16日，阿里巴巴在杭州启动家庭数字娱乐生态合作计划，发布了包括“影视、综艺、游戏、教育、音乐、电商”在内的一篮子计划，唯独不见用来承载这些服务的终端产品。传闻阿里本打算在此次发布会上公布天猫魔盒2，最后出于广电总局的禁令而不得不低调应对，新品上市遥遥无期。

　　当然，在三网融合的大背景下，抢占客厅市场的除了广电与互联网企业，电信运营商的地位也不可忽视。在互联网盒子选择集体沉默的大环境下，中国电信在7月底高调召开“悦Me”智能家居战略发布会，推出了包括“悦Me盒子、悦Me网关、悦Me电视”在内的多款OTT产品，甚至连微软Xbox都加入了电信“悦Me”智能家居阵营，中国电信以运营商身份提供IPTV服务，对于整改令的反馈更多在版权内容方面。

　　国外市场的不同生态

　　其实，广电总局出台“整改令”的目的是为了整顿非法内容的传播，而不是为了扼杀盒子市场。但是，目前这种一刀切的方式是否太过生硬了呢？国外盒子们的发展又是怎样一幅景象呢？以美国为例，其互联网机顶盒、互联网视频、有线电视、广播等三网内容统一由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管理。作为一家政府机构，FCC的主旨是保证市场竞争的公平性，让消费者的利益得到最大保障。正是由于FCC的中立性，美国的有线电视网络提供商与互联网视频提供商之间竞争激烈，双方不断提升服务水平、降低服务价格、甚至砸下巨资开拍自制独播剧，争夺收视群体。

　　当然，在互联网视频提供商进入客厅市场的初期，也受到过来自美国五大有线电视网的抵制。但2010年12月22日，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通过了著名的“网络中立”政策，该政策规定所有互联网用户都可以按照自己的选择方式访问互联网内容、运行运用程序、接入设备并自主选择服务提供商。因此，美国的消费者可以自主选择在电视上看什么类容和安装什么程序，他们既可以选择CBS、ABC、FOX等五大电视网的有线电视服务，也可以通过PS3、Xbox、Wii这样的游戏机获取Youtube、Netflix、Hulu Plus的免费或付费类容，还可以使用Apple TV、Roku、亚马逊FireTV这样的安卓智能机顶盒点播影视剧集。

　　中国的OTT市场才刚刚起步，正是培育市场的爬坡阶段，以小米、乐视、天猫为代表的互联网企业正在尝试提供更好用的互联网机顶盒。笔者认为，过于严格的整改令将使得盒子变得没有内容，不能自主安装第三方App、没有品牌露出，甚至连浏览器都禁止安装的互联网盒子，这无疑将严重打击互联网企业参与市场的热情，也会阻碍这个新生产品形态的发展，甚至可能使其重回山寨横行的蛮荒时代。

　　盒子是工具内容是核心

　　在笔者看来，史上最严“整改令”的出台，很大程度上是广电总局、电信部门及互联网企业三方利益间的博弈。如果真如广电总局所述，“整改令”仅为还电视用户一个绿色健康的荧屏环境，那么加强内容监管即可，如此高规格的打压互联网盒子，更像是为了给广电系企业继续建立“暖房”。

　　其实在这次整改行动中广电总局并非没有其他选择。试想一下，如果广电总局的TVOS盒子能够提供正版视频直播服务，同时将服务费价格定为与有线电视机顶盒一样，相信依然会有不少消费者愿意选择TVOS盒子。现在的问题是，无论互联网盒子是否被禁，伴随互联网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消费者对电视机都早没有了所谓的情感寄托。电视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尺寸更大的显示器”，当他们发现在盒子上看不到美剧韩剧最新动画后，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回到电脑、平板和手机屏幕前。往极端点设想，如果将来不允许任何互联网盒子销售，就真的能完全掐断电视屏幕和网络的连接吗？即便没有盒子，我们有电脑、手机和平板，一键DLNA、AirPlay或一根HDMI线就能轻松将网络视频同步到电视上，这样一来盒子的存在价值又有多大呢？或许，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一台能接收有线信号的电视，而仅仅是一台尺寸更大的显示器。

　　文/图 孙珂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