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梦非梦

  • 来源:创作评谭
  • 关键字:学术,林孙珍,花
  • 发布时间:2014-10-27 14:58

  ——《山花飘香的夜晚》的叙事艺术研究

  《山花飘香的夜晚》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文学作品集《苦乐留痕》中的一篇,作者林孙珍。林孙珍曾做过十几年的木匠,“文革”后参加高考,被录取,扛着一个自制的木箱前往上海华东师范大学读书,从而敲开了学术殿堂的大门,走向了官运亨通的康庄大道。

  《山花飘香的夜晚》是一部高度浓缩的小说。作者林孙珍惜墨如金,寥寥数千言描述了桂桂和李田、华茂的恋爱,还含蓄地暗示了蓉蓉和李田的爱情。这三段爱情纠葛的展示凝聚在一个“山花飘香的夜晚”,聚焦于桂桂一个人物的所梦、所思、所忆、所闻。故事发生的场景更是简单得近乎一条线。这条线由桂桂家和李田寄住的八仙崖破庙两点拉成。桂桂沿着这一条线走了一个夜晚,却几乎走完了人生大半个美好时光。

  “花”是女人的象征,有含苞欲放的花,有含蕊吐香的花,也有残花。“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感慨、“人比黄花瘦”的闺怨、“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惆怅……写不完,道不尽的“花”的情愫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代代传承,从而形成了以物喻人、以物指事的标示性效果。“花”替换成“女子”形成了普遍的共鸣。笔者曾撰写过组诗《梅·兰·菊》,刊发在江西师范大学内部刊物《师大研究生》中,现加上竹,描写“花中四君子”的品质。冰种翡翠的绿/层层叠叠/峰峦重嶂/闪电雷鸣/疾风骤雨/折不断笔直的腰杆/竹之亮节。这也是对“花”的指事喻人的运用。“山花”暗蕴着深层含义,那对“留蓬蓬头的姑娘,胸前佩朵小花在大街上走,觉得好玩”的桂桂与“不愿见未来的姐夫,不愿见家里所有的人,她(指蓉蓉)把铺盖一卷,独自搬到学校(八仙崖山区小学,笔者注)去住了”的蓉蓉,正是两朵完全不同的“山花”,也是林孙珍着力刻画的两朵“花”。

  一、“花”在《山花飘香的夜晚》的题旨标示地位

  《讲故事的奥秘》一书中指出了题旨标示的重要作用。用笔者的话来阐述,题旨标示是一种以物指事或喻人,从而实现意义替代的方式。

  每一篇故事的生产都源于生活提供的原材料。林孙珍同志是撰写故事的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仅适用于生活,同样也适用于故事。在小说赏析里,评论者读出作者创作的故事里不同于作者本义的意义,这并不是罕见的情况。一部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便是一例明证。作者林孙珍的文字之间流露出对桂桂的怜惜与谅解。“长兄如长父”的压迫使桂桂别无选择地嫁给了华茂。作者用最美丽的“山花”来点缀她,用山花飘出来的香来熏她。如果说“山花飘香”的山村宛若印度古诗《沙恭达罗》中美少女沙恭达罗生活的山林,那么“整整半年,她(指桂桂)躲进了那个并非愿去的城里”则象征着桂桂对自然美的逃离。蓉蓉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看看你八成也是自愿的。软虫!”

  蓉蓉的调色并不多,但是人物个性却跃然纸上。从三句话可以读出蓉蓉的性格:其一是与大哥厚义关于反对华茂和姐姐桂桂听据理力争,“他们(指桂桂和李田)有感情!感情比啥都值钱!”其二是骂姐姐“软虫”,其三是与李田在破庙书房里的一句“傻瓜”,蓉蓉不贪慕虚荣、爱情至上、正直、聪慧以及小女人的娇嗔由此表露无遗。

  结局的部分仿佛戛然而止,实质上“山花飘香”。试读结尾部分:

  “别痴了!除了她难道就没花了吗?”

  “花?哪里?”

  “傻瓜!”蓉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二、梦——可能的世界

  现实世界充满无限可能,文字世界虽然是作者笔下设置的故事场景,但每一位作者所撰写的故事都脱离不了生活的烙印,因此文学世界也是一种充满动态的矛盾体。

  在桂桂与李田及华茂的爱情纠葛中,作者插叙了“老人们讲过的储蓄在记忆中的忧郁而动人的故事”。紧接着桂桂朝八仙崖的破庙里松明的火光走去的叙述,牵扯着读者的心。在这一段并不漫长的山路上,桂桂的心理描写刻画得十分细腻,把一个怀春少女的勇气与胆怯,描述得淋漓尽致。

  小说《山花飘香的夜晚》以桂桂的梦境起笔,设置了悬念。桂桂、桂桂的妹妹蓉蓉、华茂、李田四个主要人物在这一简短的梦境里交代得一清二楚。故事情节设置的时间——桂桂出嫁前两天的晚上。在这段向前流的顺叙时间里,还倒叙了桂桂和李田、华茂的恋爱。桂桂和李田恋爱的叙述采用了“梦境”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似真非真、似幻非幻。“月光慢慢地移到床上,映照出桂桂那张沉思着的美丽脸庞。刚才的梦境又回来了,它要把她的思绪叫去,叫向他曾经去过的那个老远老远的地方……”桂桂和华茂的恋爱采用的是现实直叙平铺的手法。“一股山花的清香悄悄地潜入木屋,熏睡了似睡非睡的桂桂。”

  桂桂是模仿“老人们讲过的”故事中那殉情男女的行为,还是想要寻找李田坦露心迹,或者提出与李田彻底了结,还是为了一段凄美爱情的终结而故地重游?这是文字世界里张力爆发的鲜明体现。读者跟随作者舒缓的笔触,桂桂孑孓的步履一步步向前行进。作者给了文字世界里的另一种可能:李田和妹妹蓉蓉在书房里的呢喃碎语。

  《山花飘香的夜晚》里梦境起到了交代故事开始时间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故事开始于桂桂出嫁前一个夜晚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桂桂与李田、华茂的恋爱则通过梦想与现实来回溯。桂桂与李田“酒散了,夜深了,只留下一片静谧。溶溶的月光下,在泉边,在铺满竹叶和松针的地上,并排坐着一对即将分离的恋人。”桂桂面对即将外出求学的李田的离开,忧心忡忡地询问李田是否回到贫穷偏僻的山村,得到了肯定的承诺。承诺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单方面的许诺,桂桂并没有承诺会等待李田学成归来。于是,这种单方面的契约没有制止桂桂与华茂的恋爱与婚姻。桂桂与华茂的恋爱也是通过梦境来叙述的,“她(指桂桂,笔者注)睁开眼,白的月光,黑的板壁……啊,是梦!”在桂桂与华茂的恋爱中,我们开始由虚幻的好感走向切实的婚姻,由戏票、雪糕、大货车、房子,这些由物质堆砌而成的婚姻殿堂像黑暗中的夜明珠煜煜发光,又像一个光彩炫目的美梦。

  林孙珍巧妙地运用梦境来展开故事,梦境与现实相互交织,构成了一个似梦非梦的迷离世界。

  三、曲折繁复的叙事线条

  笔者的硕士学位论文《路与求索——汤亭亭作品<女勇士>的成长叙事》曾采用线条来分析《女勇士》,汤亭亭喜欢中国古老的“结绳记事”法,并且喜欢结复杂的绳结。林孙珍的《山花飘香的夜晚》体现了这种繁杂的叙事线条。

  在上面的图表中,虚线代表用梦境叙述事件,实线代表用现实的口吻回忆的事件,故事的时间轴中的直线在文本故事时间中的“现在”——桂桂在出嫁前一个夜晚。以每一个线段为联络,各个线段的连结点都有明显的文字线路。这线段的路线依次是:①她(桂桂)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慢慢地往上浮,浮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境界…”——②(桂桂)醒后,与婆的简单对话——③“刚才的梦境又回来了,它要把她的思绪叫去,叫向她曾经去过的那个老远老远的地方…”——④“一股山花的清香,悄悄地潜入木屋,熏醒了似睡非睡的桂桂”。——⑤回忆与华茂的恋爱——⑥八仙崖破庙的火光——⑦桂桂向火光走去。

  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是是非非,仿佛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湖泊底的鹅卵石稀疏的影像。似花非花,似梦非梦,梦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时,花在水中,梦已散了。

  (作者单位:江西上饶师院小教分院)

  〇江琼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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