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有一段不该光屁股却光着屁股的时光。
那天，我正用木炭在靠床的墙上画烧饼，眼一发花，手一哆嗦，“画笔”掉到床下，我忙低头去找，却意外发现鼠洞边有半块长着绿毛的煎饼！
啊，多少日子没见过了！我一下扑过去，将“宝物”捡起，先张嘴大吃一口，再惊呼着向母亲报喜。
母亲面黄肌瘦，正吃力地择着榆叶，依靠在她背后的小妹，嘴含树叶，似睡非睡。
母亲见我找到半块煎饼，惊喜万分，眼睛也亮了许多，慈祥地望着我，抚摸着我黄黄的头发，声音颤颤地说：“孩子，吃吧！好孩子，给你妹妹一半，行吗？”
小妹突然精神百倍，两眼乞求地望着我，好像在说：给我点吧，哥哥，给我点吧！
我飞快地把手缩回，对母亲和妹妹说：“你俩别看我，在外面等着，我就给！”
娘拉着小妹顺从地跨过门槛，我心中一喜，忙用嘴咬住煎饼的一角，两手赶紧用力关门，并插上门栓，大口大口地将煎饼吞下，但很快就后悔了。
妹妹知道上了当，大声哭着，用柴似的小手砸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我怀着内疚与不安，用发抖的手把门打开，向着母亲跪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娘，我饿得慌，我骗了您和妹妹，您打我吧，妹妹你骂我吧！呜呜……”
母亲看着满脸泪花的小妹，咬了咬牙，举起了巴掌。
我一动不动，准备接受这份惩罚。可是，巴掌没有落下，是小妹抱着娘的双腿，哭着求道：“娘，别打哥哥了，我不饿啦，我不吃煎饼啦！”
娘满脸愁苦无奈，长叹一声，泪如泉涌，我也负罪似的哭着，扑向娘的怀抱……
我大了的时候，向母亲和小妹提起这事，她俩苦涩地笑了。我问妹妹：“你记恨我吗？”妹妹风趣地说：“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我要是吃了那老鼠剩下的煎饼，也会像你一样生病的，弄不好还得去见阎王爷！”
现在，我孙子六周岁了，当他嚷嚷着馍馍和面包不好吃，并当着我的面扔到地上时，我气极了，第一次狠狠地打了他的小屁股。
之后，我把孙子搂在怀里，向全家人讲了这段不愿提起的辛酸往事。孙子却委屈而又天真地对我说：“爷爷你饿得慌，你不会吃汉堡包？”
庄妃轩摘自《农村大众报》2014/11/10
翟胜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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