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谤之间，双面世界

　　“我就像一头不停奔走的山羊，为了寻找食物和出路，我不能停下来，我只能不停前行。”这是布拉特对自己的评价，或许可以多少印证过去40年，他在国际足联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隐形帝国”宦海浮沉的初心。早年家境困窘铸造了布拉特固执到偏执的性格，但同时他又是一位懂得随时放弃追求的商人，只要他发现这种追求已让他无法获得足够多的利益。偏执来自儿时的际遇，善变则来自洛桑大学商业管理的课堂。他的人生始终在坚持与权变之间摇摆不定，正如布拉特在世界足坛留给我们的黑白印象一样。

　　我们或许永远无法获知，布拉特在巨大信任危机下，坚持赢得大选，却又在匆匆辞职的根本原因，我们只能从这位深刻影响现代足坛，又带走巨大争议的“枭雄”身上，去认知和理解因为他而深深改变的足球世界。

　　FIFA教父“誉谤皆满天下”

　　布拉特喜欢足球么？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他原本可以成为职业球员，却因家庭生计所迫，选择了服兵役。在如愿获得上校军衔后退伍，从洛桑大学商业管理专业进入商界。被迫循着生存轨迹挣扎时，布拉特一直坚持在业余联赛踢球，这给了他日后执足球世界牛耳的原始激情。而且，和大多数瑞士人一样，布拉特精通4门语言，还曾做过体育记者，在进入足球世界前，是瑞士冰球协会秘书长。只是因为近年与英国媒体交恶，才被挖出早年是吊带袜之友世界协会主席如此诡异的经历，恰恰证明了布拉特内心的保守与古典做派。

　　抨击和质疑布拉特的人，自然会将这位进入国际足联权力核心40年，独揽大权27年的枭雄视为精明阴暗，贪得无厌的大奸大恶。包括很少为人提及的布拉特的私生活：耗时6年，先离婚再与一直有染，比他年轻28岁的国际足联秘书长海尔穆特的女儿芭芭拉结婚。海尔穆特非常反对女儿与这位几乎与自己同龄的下属结婚，并就此一病不起。阿维兰热趁机将海尔穆特挤出权力层中心，秘书长的职位也被他并不承认的女婿布拉特夺走。这段帮助布拉特成功上位的婚姻持续了10年，芭芭拉去世后仅3年，布拉特又与比自己小26岁的卞卡·格拉吉拉结婚。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身为海豚训练员的卞卡，正是布拉特女儿科琳娜的闺蜜。这段不被女儿祝福的婚姻仅仅持续了1年多即告结束，而如今，布拉特的女友又换成比他小29岁的琳达·巴拉斯。

　　混乱的私生活背后，是布拉特看似并不光明的上位史。这种不光彩的背后，则是布拉特无法抑制的表现欲和征服欲。不可遏制地想要成为世界中心的欲望，在国际足联这个最大的隐形帝国中得到了充足的释放。一名国际足联执委曾说过，“他真正所渴望，超越一切的，是名声……对他而言，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忽略。”布拉特的确拥有奢华的生活，不为人知的巨额隐秘财富。但瑞士人更看重的并非财富———这些财富即使他不在其位，凭借他出色的头脑和丰富的商界经验，在其他领域同样可以获取。重要的，是他过去40年在国际足联纵横宦海的原始激情。

　　正是布拉特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敛财手段，让国际足联能够用丰厚的商业回报，实现足球真正的全球化，将世界杯推向世界的每个角落，而不仅仅是欧洲和拉丁美洲的玩物。从现代足球的全球化推广角度来看，布拉特的成就完全超越了他的7位前任，是国际足联这个庞然大物从足球协会演变为触角遍布全球的超级商业托拉斯的第一推手。阿维兰热之前，国际足联的世界杯事实上仅仅是欧美两大洲的对抗赛。在布拉特治下，世界杯真正成为全世界都瞩目的超级嘉年华，仅以国际足联这个行业协会的宗旨而言，布拉特绝对是将其发扬光大到前所未有境界的一代伟人。

　　当然，伴随着布拉特足球帝国渗透到世界每个角落的同时，是必然如蛆附骨般的贪腐争议。没有得力监管的这个隐形帝国里，权力立刻成为利益的输送对象。早在2001年，布拉特就已被曝出涉嫌在ISL破产案中受贿，之后，有关他的腐败指控层出不穷。从世界杯申办到电视转播权，从赞助商分级到足球普世公益项目的分布，布拉特似乎就是贪腐的代名词。布拉特的黑白双面，在国际足联过去17年的帝国扩张进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一面是布拉特统治下国际足联空前的成功，另一面则是同样空前的丑闻。

　　绝望带来最后一搏？

　　没有人相信，布拉特在长达17年的“足球教父”统治中洁身自好。但布拉特又的确能够从不胜其数的贪腐指控中轻松脱身，依靠的就是高超的政治智慧和商业头脑。然而，这次，布拉特似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是联邦调查局强硬的突袭，还是普拉蒂尼同样强硬的逼宫？答案或许都是否定的。早在13年前，瑞士法院就已收到关于布拉特贪腐的指控，布拉特不是依旧稳如泰山？至于逼宫，从约翰松、哈亚图、郑梦准、鲁菲南到哈曼，布拉特同样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的意外，究其根源，恐怕还在于布拉特真正感受到了力不从心的无奈，或者以退为进的最后一搏。

　　是什么令布拉特感受到了力不从心的无奈？可能会令很多人感到意外，恰恰是当年被布拉特打压，令后者出人意料上位，又在布拉特不遗余力普世推广足球过程中，事实上得益至多的欧洲。17年前，布拉特以韬光养晦计策“突袭”约翰松，拿到国际足联主席宝座，为兑现竞选承诺维持票仓，之后的17年一直坚持将世界杯推动到世界各地。而世界足球的中心欧洲，除了因2002年韩日世界杯受辱得到4年后德国世界杯作为补偿，近年几乎从未在世界杯这个印钞机中赢得最大化的利益。讽刺的是，欧洲足球恰恰又在这种看似无休止的普世推广中，获得了最大化的利益：欧洲杯、欧冠、英超……欧洲联赛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拥有全球化的影响力，而这无形中增长的影响力，又在反噬布拉特，成为后者遭遇的最大挑战。

　　在普世历程中深受第三世界尊崇的布拉特，时至今日已积重难返：亚非拉成了布拉特继续统治的绝对票仓，但布拉特已经失去的欧洲，却是他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失去的最大基石。联邦调查局的介入固然大大增加了布拉特的牢狱之险，更令布拉特绝望的是，普拉蒂尼此时发起的强势逼宫，让他看到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庞然帝国，失去最大经济基础后顷刻间土崩瓦解的可怕未来。这场内忧外患交织的权斗，布拉特第一次没有必然的胜算，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

　　此时，急流勇退或许是唯一能够保有尊严的做法。布拉特失去的不过是最后的权力，得到的却可能就此保全的晚节名誉，以及苦心经营17年的足球理想也罢，积资巨富也好，总好过玉石俱焚的双输结局。别忘了，性格倔强的背后，这位老人还是个懂得权变的智者。

　　记者 寒冰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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