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荒者李晓

　　2015年11月19日，海南省体校足球场，随着海口海汉队3比0战胜本组最后一个对手柳州远道队，海口海汉队成功获得了参加明年中乙联赛的一个名额。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海口海汉队将出现在中乙赛场，一个新的纪录将诞生——除了港澳台地区之外，中国每个省市区都诞生过足球职业俱乐部。完成海南这最后一块拼图的，正是去年“中乙联赛最佳教练”、被尊称为“江西足球教父”的李晓，用时143天。“这143天，可以说是我最艰难的143天，甚至每一天的点点滴滴现在我都能回忆起来。”李晓说。

　　功勋教练的“煮夫”日子

　　2月16日，已是腊月二十八，在海埂，李晓结束了江西联盛的一堂训练课后，便直接飞回了上海，过了一个既平静，又不平静的春节。平静，是因为李晓卸任了江西联盛主教练之职；不平静，是因为在三个多月前，李晓刚刚率领江西联盛队冲甲成功并获得中乙联赛的年度冠军，荣膺“中乙联赛最佳教练”。此刻，李晓是一个成功率队冲甲却一场比赛都没打就下课的“功勋主帅”，很怪异的下课方式。

　　“其实职业教练下课很正常，但这次我有点不甘心。不甘心是因为我觉得我欠江西领导、江西球迷一个中超，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我有信心也愿意陪江西足球走到那一天，哪怕我自己耗尽。”2008年率领南昌衡源（上海申鑫前身）冲超失败，对于性格不服输李晓，是一块心病。

　　腊月二十八在前线下课后，李晓再没有回到南昌，在江西联盛足球基地301房间的东西，他也没有去收拾。联盛方面既没有人打电话给李晓，也没有人去过问善后的事，接下来的联盛队主教练，无论是黄岩，还是孙卫，也一直没有住进那间具有象征意义的301房间。是默契，也是难言之痛。

　　家是温暖的。正好儿子今年面临中考压力，李晓的上半年，就在接送儿子上课、回家以及给儿子做营养餐食中度过，偶尔，陪儿子去上补习班。闲暇之余，“家庭煮夫”李晓会跟上海老克勒的队友们玩上几脚。

　　5月初，朱广沪给李晓打了个电话，说有支队伍想叫他去看看。那时正是儿子中考的冲刺阶段，李晓婉言谢绝了。6月14日，从考场接儿子回家的路上，李晓又接到了朱广沪的电话，绕圈子寒暄了几句考得怎么样后，朱广沪才进入正题：“现在儿子也考完了，你该出山了。”李晓一惊，一个半月过去了，对方还没找到人？朱广沪的答复是，人家就在等你。“这样吧，要不你就去看看好了呀，就当带儿子考完了去放松一下，你要觉得不行就回来。”在李晓犹豫间，朱广沪建议道。

　　6月29日，李晓带着儿子登上了飞机，目的地，海南。不过，当初谁也没想到，从那天至今，李晓就一直待在海口，再没回过上海。

　　一到海口就遭“软禁”

　　在海口美兰机场接到李晓的，叫符松，海南临高人。同样是在今年年初，符松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奶爸”，他把中乙的梅县客家队带到了海南，更名海南铁汉，不过后来因为注册失败，球队又回归了梅县，更名梅县铁汉生态征战中乙联赛。尽管半途失败，但符松更坚定了决心，要组建一支家乡的子弟兵。于是，他想到了两次创业都获得成功的李晓。

　　6月30日，李晓第一次踏进了海南省体校足球场隔壁的一个五人制草皮，眼前景象就把他吓了一跳。“就9个队员，五颜六色的服装，有穿碎钉足球鞋来的，有肚腩比我还大的。训练了一半，两个队员就跟我说时间到了要走了，我纳闷，一问人家还在海南大学念书呢。”一旁的符松看出了李晓的脸色变化，啥也不说，就拉李晓去喝酒叙感情，“这哪是叙感情啊，这就是把我‘软禁’呀，哈哈。”至今说起这一幕，李晓还觉得好笑。

　　既然遭“软禁”，李晓就决定试一试，一来是兄弟感情，“人家等了我一个半月，现在又好吃好喝招待。”另一方面则是符松的两句话说到了他心眼上：“海南是足球沙漠，海南人真的太需要一支职业队了。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就放手搞，我全力做好后勤。”后面这句话，当年衡源老板徐国良说过，联盛俱乐部总经理孙军也说过，而且都做到了，也都成功了。

　　光棍司令的创业之路

　　既然留下，那就要先搭教练班子，李晓又无奈了，上哪去找呢？中超、中甲、中乙几级联赛都正在进行中，不好意思叫人家过来，赋闲在家的，听了一下情况介绍也不愿来。“那就自己上吧，我既是主教练，又是助理教练，还是守门员教练，再兼了体能教练。”守门员是以前成都谢菲联的，王昊一，“我说昊一，你自己就是守门员教练，你要我射哪边，我就配合射哪边。”就这样，一个光棍司令，加上刚凑齐的12名队员，李晓和他的海汉队开始了冲乙之路。

　　7月，正是全国各省份备战青运会的冲刺阶段，海南省体校的体育场也没法用了，李晓和符松又把队伍拉到了条件更艰苦的灵山。终于到了8月5日，中丙海南省预选赛开打，李晓的海口海汉6场全胜，零失球，“总共进了几个不记得了，最少的一场也是3个，多的一场进了八九个吧。”获得海南赛区冠军后，海汉队成功挺进了中丙联赛的东区预选赛，这下媒体一报道，圈子里的人才知道，李晓复出了。

　　这时，李晓、符松和弟子们都建立起了信心，认为可以打好东区预赛，不过，多年老朋友张军给他来了一个电话，又让李晓吃了一惊。原来，张军从年初就开始带深圳人人队，打中丙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冲乙。让李晓吃惊的，是人家的阵容，“袁琳、陈永强、阿尔法、栗新、皮思维，全是打过中超的。”此时，李晓带队才50多天，离东区预选赛开赛不到30天。

　　不得已，李晓又打遍圈内人的电话借将，“朋友问我，你要哪条线的人？我都不晓得怎么说，哪条线我都要人啊。”昔日老部下于晨楠、樊群霄、杜法等队员纷纷加盟，“很难找的，要有经验的，要自由身的，要实用的，找朋友帮忙，手机一再充值，之前足够用的流量已不够用了。”李晓说。

　　新队员来了，李晓想出去打几场热身赛配一配，难题又来了——和当地队打，没质量；出去打，没对手，那时各级联赛和预备队、精英队联赛都在进行中；叫人家来，费用太高。“那就只有自己对抗呗。”

　　每天一次的分组对抗，让李晓对海南足球有了新的认识，“海南球员身体素质偏好，而且踢球有灵性，但是喜欢带，不抬头，有不错的个人技术，不过欠缺整体意识，要一点点纠正他们的坏毛病。”为了给海南本土球员增强信心，李晓干脆给他们每个人都取了国际球星的名字，周昌德，海南大学的学生，前锋，有“海南野球王”之称，“野球王，太难听了，从现在起，训练比赛中你就不是周昌德了，你就是内马尔，海南内马尔。”足球场外的生活中，李晓也直呼其内马尔。“不只有内马尔，我们队还有梅西、格策、阿扎尔呢。”

　　国庆长假期间，中丙东区预选赛焦点之战，海口海汉在场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打了两个漂亮的反击，击败了今年的“中丙恒大”深圳人人队，获得东区第二，挺进总决赛。最后，东区的前三名，包揽了中丙总决赛四强中的三个席位。

　　随着中超、中甲的结束，李晓的帮手也越来越多。李晓在武汉中博时期的助理教练陈笑非、国家队的前守门员教练刘文斌、江西联盛队的资深队医仇模建，纷纷过来帮忙。

　　11月19日，中丙总决赛，海汉首战0比0逼平深圳人人，次战1比0绝杀大连龙卷风，末战3比0完胜柳州远道，拿到小组第一，提前一轮获得明年中乙参赛资格，并且挺进中丙决赛。

　　143天，李晓在足球荒漠海南的第三次创业，又取得了成功。

　　又一个教父，又一个最佳

　　3比0大胜柳州远道一役，海口的赛场上来了一群特殊的球迷——江西省球迷协会会长干剑，带着几名江西球迷，打出“李教父，江西球迷想你啦”的条幅，跟海南球迷一起互动呐喊。比赛结束之后，他们来到海汉队的替补席，跟李晓一起庆祝。因为李晓，这支海南队俨然就是江西队。

　　“小黑”薛晨立马拦住江西球迷，“谢谢你们来加油，可你们别把我们主教练给拐跑了。”所有人都会意地哈哈大笑。最后的大合影，杜旭东大喊：“李导，你得站到‘父’字后面来。”还有队员开玩笑说：“李导，你叫我们内马尔、梅西，现在我们干脆也改口，直接喊你‘教父’算了。”

　　回顾三次创业，有些感慨的李晓说，一次比一次难。“2004年在南昌第一次创业，江西职业足球一片空白，算是一张白纸；2012年再回南昌，因为队伍迁走，江西足球已是一片废墟；这一次在海南，可以说是白纸加废墟。”不过，三亚市足协主席许茂林的话很有代表：“我们海南人的性格，你就是天王老子站我面前，我不服你就不服你，但你做出来了，我就服你，我们都从心里服你。”

　　19日与柳州队的比赛结束后，李晓请江西球迷宵夜，不时有认出他的海南球迷索要签名。饭馆的女老板姓乐，40多岁的样子，双手竖起大拇指：“李导，我后天不做生意了，给你现场去加油。”后天，也就是21日海汉队与苏州东吴队的冠军决赛。

　　当晚宴毕，李晓被告知，单已经有人默默买好了。老板说，买单的人只肯说自己是海南球迷，留了一句话：“李导，我是海南人，谢谢你！”

　　21日与苏州东吴队的冠军决赛，海南海汉队在最后的点球决胜时败下阵来，获得中丙联赛的亚军，2014赛季中乙最佳教练李晓又多了一个荣誉——2015赛季中丙联赛的最佳教练。

　　特约记者 熊哲成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