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四个绝症亲人：87岁“喜儿”悲情再出征

　　电影《白毛女》中“喜儿”的扮演者田华，是新中国电影事业的奠基人之一，曾荣获百花奖终身成就奖。这位德高望重的表演艺术家，到了晚年本该安享幸福生活，但2008年以来，她的家庭却频遭不幸：丈夫和儿子等4位亲人先后患癌，几年间花掉300多万元医疗费。已是八旬老人的田华，不得不背负起沉重的担子咬牙复出，四处“接活”赚钱……纵然她在窘迫生活中连草莓都舍不得买，却毅然拒绝了厂商抛来的200万元广告代言费，并谢绝社会捐款。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退休不休息，怎料家庭风云突变

　　1928年，田华出生在河北唐县南放水村一个贫苦家庭。12岁那年她参加了八路军。聪明伶俐的田华颇具表演天赋，入伍后她进入晋察冀军区抗敌剧社。经过多年的战火考验和舞台磨练，当年的农村小姑娘逐渐成长为一名出色的话剧演员。1951年，田华的电影处女作《白毛女》一经公映，轰动全国。从此，田华正式与电影结缘，先是进中央戏剧学院干部训练班深造，后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了《花好月圆》、《党的女儿》、《江山多娇》、《碧海丹心》等一大批影片，在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她以精湛的演技给人们留下了一个个精彩而难忘的银幕形象。

　　退休后，田华并没有安享晚年，而是奔走在公益道路上。田华最欣赏龚自珍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把自己比为化作春泥的“落花”，要比年轻时发出更多的光和热，把奉献放在第一位。1996年，她在北京创立“田华艺术学校”，为国家培养了许多优秀演员。其间，她还为几十名家境困难的学生减免了学费，并在生活上处处帮助他们。

　　田华还担任了“山花工程”的爱心大使。“山花工程”面对太行山、狼牙山、沂蒙山、大别山等10座大山地区，各帮助100个学生。田华成功争取到一些企业对大山学子们的资助，并亲自把这些资助送到了孩子们手中……多年来，老骥伏枥的田华一直在无私付出，她的艺术成就和大爱之心，不仅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赞誉，也得到了国家和社会的认可，获得了一系列奖励。其中中组部与国家老龄委授予的“全国老有所为精英奖”，田华最为珍惜。

　　晚年的田华常和老伴到公园听着京剧晨练，回到家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外出参加公益活动时能获得发挥余热的成就感。她和老伴很满足，两位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老人，都很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然而好景不长，田华做梦也想不到，她宁静祥和的家庭，竟会在不久后迎来持续数年的狂风骤雨！

　　2008年9月，田华的三儿媳查出了乳腺癌，一家人惊慌失措。媳妇住院期间，田华每天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病床前。儿媳做完手术，医生说她应该多吃益气养血的食物，田华就每天给儿媳炖山药乌鸡鲜姜汤，蒸粳米白扁豆饭，并根据医生的建议，亲手为儿媳榨鲜果汁喝。看着年过七旬、满头银发的婆婆成天为自己忙前忙后，儿媳妇流下了泪。

　　儿媳妇的病情还未稳定，怎料祸不单行。两个月后，田华的三儿子竟被查出身患肺癌！双双得了绝症的夫妻俩，整天以泪洗面。田华见了当即劝慰他们：“人哪有不生病的，有病了咱积极治疗，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要保持乐观的心态！哭天抹泪病就能好了？”三儿子夫妻俩都已经退休，没有经济来源，根本无力承受医院的巨额开销。田华就为两个孩子筹集了医疗费，全力陪护他们，每天和他们聊天，为夫妻俩宽心。

　　不久后，儿子儿媳昂贵的治疗费，就耗尽了田华大半生的片酬积蓄。有一次，田华喂病床上的三儿媳喝粥时，儿媳忍不住抽泣着说道：“妈，有时想想就觉得我们很对不起您！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不能为您尽孝，反倒要您侍候我们，还为我两们口子花光了积攒一辈子的钱……”田华放下粥碗，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傻孩子，如果你们都不在了，我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我们是一家人，不能计较太多，只要我们几代人相亲相爱，携手面对生活的困难，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扛起重担，八旬艺术家复出赚钱

　　经过数年坚持治疗，三儿子夫妻俩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田华和老伴刚刚松了口气，命运却再次对这个不幸家庭露出了狰狞的一面：2012年初，田华的二儿媳也被查出身患乳腺癌！2013年底，田华的老伴又被查出肝癌晚期！一家出了4个癌症患者，任凭再坚强的人，也经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已是80多岁老人的田华，在一个个失眠之夜老泪纵横。但她明白，生活不相信眼泪，目前最重要的是拯救家人的生命。

　　为了给三儿子夫妻俩治病，老人已经花光了毕生积蓄。如今二儿媳和老伴还躺在病床上，医院的催费单每天如期而至，怎么办？2014年2月，已是86岁高龄的田华决定复出，通过工作赚钱救治家人。

　　自从退休后，田华很少接戏，即使上节目也要精挑细选，肤浅搞怪的节目她一概不上。但现在不同了，孩子们和老伴都需要钱活命！尤其是三儿子，2011年病情复发后不断加重，如今他已经从肺癌转移成脑癌，而且癌细胞扩散到了整个骨髓。病魔夺走了他的视觉和语言，看不见东西也不能说话的他，就像植物人一样，每天坐在沙发上。每当看到身患绝症的挚亲流露出的悲苦神情，田华都心如刀绞。

　　于是，这位曾在82岁时荣获“百花奖终身成就奖”的老艺术家，开始“疯狂”地接受各种工作——演话剧她去，电影电视剧中的小配角她接，商家开业请她剪彩她也去。甚至连一些红白喜事邀请她当司仪或嘉宾，她都欣然前往……“只要能赚钱，我豁出去了，毕竟这个家太需要钱了！”田华无奈地说。

　　2014年5月1日，孙子杨潇举着手机找到田华说：“奶奶，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打电话问您一件事。”田华接过电话一听，才明白对方的弟弟要结婚，想请她去当证婚人。田华愣了一下，继而鼓起勇气问道：“不好意思孩子，这个事……有报酬吗？”站在一旁的杨潇很清楚，以前奶奶从来不好意思亲口问人家有没有报酬，这次她却硬下心问了，他不知道为了这句话，奶奶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挣扎，可他明白，医院里的父母、二婶和爷爷，没有钱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这次证婚，田华拿到了1000元红包。小孙女听说此事后，对奶奶说：“您那么大的名气，要那1000块钱能干嘛，还不如卖我哥一个人情呢！”田华却说：“不行啊孩子，1000块钱也是钱，现在能挣一点是一点，这笔钱够咱们一个月伙食费了。”

　　2014年寒冬的一天，田华到北京怀柔的一个古装剧组，出演一个老嬷嬷。虽然戏份不多，但其中却有一场她为保护主子而与坏人打斗的场面，考虑到田华年事已高，一开始导演根本不敢启用这位老艺术家。田华闻讯后主动请求导演，才争取到这个小角色。但因她出演的老嬷嬷不过年近七旬，而田华已是86岁高龄，腿脚很不灵便，拍摄那场打斗戏时，她一次次摔倒在地，又艰难地爬起来……当导演终于喊“卡”时，田华的腿上和背部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伤痕。剧组人员看了都红了眼圈，纷纷说：“田奶奶，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干嘛还来片场这么拼命啊！”田华不好意思向大家诉说家中的苦难，只是微笑着给小演员们鼓劲儿：“我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年轻演员看看，我们‘80’后的这股精神……加油吧，孩子们！”

　　家有病人，医药治疗的同时还要保证营养。身患癌症的三儿子最爱吃草莓，田华每次都买最大、最新鲜的，亲自喂儿子，自己却从来不舍得吃一颗，她自己的“零食”是黄瓜和小胡萝卜。有一次，孙子杨潇和她一起去超市买豆角，却发现本来两块钱一斤的豆角，涨到了两块五，田华伸出去拿菜的手当即缩了回来。一大家人每月生活费预算少得可怜，她必须控制好生活成本，恨不得把一毛钱都掰开来花。“奶奶，我出钱，您就买吧！”见奶奶迟疑不动，杨潇心里酸涩地说。田华却笑着阻止了他：“别，这豆角有点老，咱买小油菜回家炒，正好你爷爷爱吃小油菜……”看着那些分明很鲜嫩的豆角，杨潇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从2008年到2015年，为给4个身患癌症的亲人治病，田华共计花费了300多万元。除了积蓄，这些钱很大一部分是这位八旬老人四处“走穴”赚来的，个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笑对苦难，拒绝200万元广告代言费

　　面对家庭惊变和人生风暴，田华为区区千元收入，可以放下“老一辈电影艺术家”、“百花奖终身成就奖”得主的耀眼光环，去为根本不认识的人证婚，但她并没有低头臣服于金钱。一旦触碰到田华做人的原则和底线，再巨额的报酬她依然会断然拒绝。

　　2015年3月，南方一家医药企业慕名找到田华，想请她代言他们生产的中老年保健药，并答应支付200万元广告代言费。从艺60年从未接拍过一条广告的田华当时不是没有动心，200万元意味着未来几年，她都不用为亲人们的高额医疗费担忧了。可经过一番沟通和侧面了解，她发现这家厂商的信誉并不好，还曾因制售假药受到过有关部门惩处。于是，田华果断拒绝出任该企业的产品代言人。“万一这个药查出问题，我做了代言，带来不好的影响怎么办？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因为有观众朋友的支持，所以我要对他们负责，也要对我自己负责。”就这样，拒绝了200万元巨款的田华，又接着去录制几千元一场的节目，乃至频繁出席千元报酬的各类活动。田华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论挣钱多少，都要挣得心安理得。

　　不久后，一档电视节目的导演听说了田华的家事，表示很同情，想邀请她参加该节目，把自己家不幸的故事诉说出来，博取社会救助，也遭到了田华的拒绝。

　　孙子杨潇心疼奶奶太辛苦，2015年5月，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决定参加浙江卫视《我不是明星》节目，讲出自家的故事，让世人知道他有一位多么了不起的奶奶。“尽管我也会把每月的工资都交给奶奶，但面对4个癌症病人，我们全家人的工资和退休金都显得杯水车薪。所以，沉重的负担都落到了奶奶一个人身上。正是80多岁高龄的她，在‘四面楚歌’中擎起了家庭的大梁，我们这个灾难不断的家才没有破灭……”杨潇终于含泪讲出了家人的不幸遭遇，现场观众听得唏嘘落泪。

　　不幸的是，录制《我不是明星》节目1个月后，杨潇的父亲就走到了生死边缘。2015年6月17日，田华握着三儿子软绵无力的手，亲着他的额头满怀歉意地说：“你原谅妈妈，今天要为你去做一件答谢医院的事情，得离开你一会儿，先让杨潇陪你。”原来，当天这家医院有一个诗咏比赛，田华是其中的评委之一。之所以答应这件事，是因为田华家里的几个病人长年在此住院，一直得到了医护人员的细心照顾，她想回报。尽管病床上的儿子状态很不好，田华还是擦干眼泪，强打精神去了。承诺了别人的事情，田华就一定得完成。

　　等田华回到病房时，心爱的儿子已经离开人世。她伏在孩子已经微凉的身体上，想放声哭泣，又怕躺在隔壁病房的老伴闻此噩耗经受不住打击，只能咬着嘴唇，任汹涌的热泪簌簌而落……

　　因父亲突然去世，万分悲痛的杨潇不得不选择从《我不是明星》节目中退赛，回北京和奶奶一起撑起那个风雨飘摇的家。87岁的田华很是憔悴，但她克制了情绪，也来到现场亲自向观众告别并致以歉意。“从7年前发现儿子这个病以后，我就一直在陪着他。他在的时候，我每天送他一个礼物，就是想让他开开心心，多活一些年。没想到，他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了……”继而，田华扬起脸，露出艰难的微笑说，“我现在身体还可以，心态也挺好，请大家不用担心。”

　　节目现场，田华亲自交给杨潇一件非同寻常的礼物——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颁发的1949～1955年优秀影片一等奖章，当着现场和电视机前所有观众的面，叮嘱孙子做一个“懂得奉献和感恩，懂得品德高于技艺，懂得艺术取之于民也要还之于民的好演员”。作为那个时代对杰出贡献的电影人的最高表彰，这枚奖章也代表了新老两代电影人的一个传承。深知这份礼物意义的杨潇也在现场表示：“除了家庭重担，我也会好好接过奶奶表演艺术事业上的担子！”

　　许多网友看过节目后深受触动，纷纷表示：“老一辈艺术家的很多精神都值得学习，尤其是田华老师面对苦难不屈不挠、面对金钱诱惑不失原则的精神很令人敬佩，这才是真正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同时也有多位明星和观众，以及不少慈善机构表示愿意为田华捐款，希望能更多地帮助到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

　　然而，田华再次谢绝了：“感谢大家这么关心我和我的家庭，我心里很暖。但是，凡事都要靠自己，生活再艰难，都是自己的事儿，每一个人都要学会‘嬉皮笑脸面对生活的难’，通过力所能及的劳动换取相应的报酬，这样过着才舒心。”

　　尽管这些年撑起一个病魔肆虐的家，很苦很累很不易，但87岁的田华不去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积极面对一切艰难困苦。虽然至今还要为3位身患癌症的亲人奋力打拼，但自称是“80”后的田华老人依然坚强乐观，她“活好当下，笑对生活”的人生信条，也从不曾改变。

　　文/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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