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故乡是什么模样呢?我的思绪随着窗外的月光飘到了那个江南水乡小村。
记忆里,冬天的故乡是银白的、安静的。我们睡在舒适的稻草床上,喜欢一睡到天亮,但是总会被公鸡唤醒。那黄公鸡似乎不知道疲倦,天还没有亮,它就急不可耐地破空长啼,扰了我多少清梦啊。鸡叫了,母亲拨门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随着木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一天的生活就开始了。
母亲最先关心的是她的那两头肥猪。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烧猪食水喂猪。那时,没有什么粮食,烧的一般是猪草或者是山芋藤。也许是这样的食料味道不错吧,母亲“啰啰啰”的召唤声刚一落下,接着就传来猪们大快朵颐的吞食声。这个时候父亲一般都是在清缸挑水。水井在田地中间,由一段坑洼的土路相通。一担水挑起来,扁担颤颤悠悠的,发出有节奏的快乐颤音。
水缸灌满了,父亲就会打扫庭院,刺啦啦,刺啦啦,扫帚与落叶亲吻的声音是那么悦耳。不想却惊扰了树上的麻雀,它们在院子里起起落落,唧唧喳喳地叫着闹着,与扫地的声音应和着。
这时,母亲开始忙着烧早饭。火舌快乐地舔着锅底,偶尔还有竹子爆裂的声音。等到母亲的粥开始飘香的时候,她就会把我们从被窝里拉起来。“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母亲的教导,我们怎么能忘记?我们胡乱洗把脸,就捧着书在院子里读起来——拉长的音调就像在唱山歌。对于母亲这样的说法,我们是得意的,因为她不识字,只要知道我们在读书就满足了。
早饭过后,母亲到塘堰洗衣服。这时,村子里就会响起有节奏的棒槌声。那声音响亮饱满,似乎连那枝头上的霜也被敲暖了——不然怎么一转眼,香樟上就只有亮亮的水痕了呢?父亲赶着耕牛下田去翻墒。牛儿也许是觉得寂寞,哞哞地叫着,挑逗得我们坐不住了,跟在后面去拣泥鳅黄鳝。犁沟里泥鳅现身了,我们就叫着嚷着扑上去。这泥鳅却也不笨,一露头就溜,急得我们手忙脚乱,头都撞到了一块儿。
白天,母亲除了去菜园,一般是不出门的。母亲做得一双好鞋,织得一手好毛衣,每天都有那大姑娘小媳妇上门来。家里的几个火桶被她们霸占着,还你侬我侬地知知不休。她们说着笑着,我们怎么办呢?到稻场斗鸡,到野地逮兔……村子里,到处都是我们奔跑的身影,到处都是我们欢乐的笑声。
这时,乡村的小贩们次第登场了。“鸡内金换钢针,一个换三根。”货郎挑着货郎担子来了。那浑厚、悠长的吆喝声立即引来一群女人。他们围在货郎的身边,挑选着中意的小物件,唠着家长里短,那明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村子里。这边货郎才走,那边“磨剪子来戗菜刀”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这边卖麦芽糖的才到,那边锔匠又来了……
今天,当我回忆起那时那地的声音时,才发现那单纯而朴素的声音是多么的美妙动听,令人留恋——因为那里有充实的生活,有生命的律动,更有我快乐的童年。
章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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