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12强赛基本丧失出线资格，高洪波愤怒离职，国家队面临又一次的灾后重建，但，在选帅进行的同时，还有一个要考虑的问题是，中国足球真的想好自身的问题了吗？真的想好怎么重新开始了吗？选帅无疑是未来的重中之重，新帅来自何方？今年六月蔡振华亲自签署的与比利时的合作协议，有何意义？　　

　　国家队主教练又下课了。高洪波到底行还是不行？在进入这个话题之前，插播一条农业新闻先：

　　2006年，日本朝日啤酒、住友化学、伊藤忠商事三家世界500强企业，联合在山东省莱阳市沐浴店镇的五个村租了1500亩耕地，租期20年。前面5年，地硬生生荒着。然后总算种了粮食，却不打药。不施肥，甚至草都不除，一亩地的产量也就当地人的一半。“看不懂，日本人根本不会摆弄庄稼”，打了200多米的深水井，更是让当地村民觉得不可思议，“一般打井20米水质就很好了，为什么要打那么深的井？”按照日本人的说法，“我们最看重土壤的品质，日本有句古训：种植之前先做土，做土之前先育人。虽然莱阳土地肥沃，但经过化肥和农药的洗刷，土地已退化，前几年必须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在土壤恢复上。在一些有着丰富种地经验的“农把式”看来：日本人真是“傻”。土地没肥力，撒点肥不就完了？除草不用药，还花钱雇人拔；偶尔打个药，得请来日本的专家，而且用的是生物制剂。而在日本人川崎广人看来，使用化肥农药的土地就像运动员用兴奋剂，短期效果立竿见影，长期则使土壤板结，贻害无穷。养牛的方式更是遭到人们的“吐槽”：牛吃的每一口饲料都要经过检测，喝的是味增汤，连饲养人员都不得触摸奶牛，更不准对奶牛大喊大叫。有大奶牛去世，全体职工要默哀三分钟，小奶牛去世则要默哀一分钟……即便如此，产出的牛奶不达标，也得倒掉！“顺天收”更是被当地人耻笑，这样美其名曰“循环生态农业”的方式，让一亩地农作物、果蔬的产量不足当地人一半，连续5年每年赔进去几百万，“简直是犯傻。”

　　但五年后，人们看到日企产出牛奶瓜果的价格，谁也不曾想到，牛奶每升22元，是当时国内奶价的1.5倍，技术顾问村田典男开玩笑似的说：我们的牛奶兑水以后，还能比中国一些品牌的营养价值高，甚至比日本同类产品的质量也要好，是中国奶业自身的问题给我们让出了空间。草莓更是每公斤高达120元，甚至卖到过320元，在上海一上市，就刷新了草莓的价格纪录。

　　这些价格昂贵的农产品只供应中国和海外的高端市场，而且供不应求。他们当初吃了小亏，如今看来却占了大便宜，当初定下的10年后盈利的目标，现今整整十年，估计业已实现。

　　在当今浮躁又急功近利的社会环境下，很少有人或企业愿意吃10年的“亏”去做成一件事，这恐怕也是日本人“可怕”的地方吧。

　　其实，这是我们能够看到的最好的中国足球新闻，以及最好的中国篮球新闻。之所以说是最好，不但包含中国足球生态的所有信息，更难得的是，提供了建设性的解决方案。前途是光明的、乐观的，在我们希望的田野上，能够产出世界级的农产品。跟牛奶、草莓一样，中国足球、中国篮球也是农产品之一。

　　我们知道，中国足球没有经历10年亏损这个环节。也就是说，年年都要产出。所以，不难理解，不管你请谁来当农场CEO，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我们看到的那种胖大的打了激素的草莓，10块钱二斤，想吃的话，大家凑合吃。为什么安切洛蒂说中国足球的问题不在教练，就是这个意思。他知道他来了也没用，出不来每公斤能卖120元的草莓。大概，这也是里皮坚辞中国队主教练的原因。

　　事实上，从1981年至今，国家队主教练这个岗位就是一个坑，行也不行，不行的更不行。谁来埋谁。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是一个注定失败的坑，为什么那么多中国的、外国的教练愿意往里跳？也被允许往里跳？他们傻啊？没有傻子，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2016年巴西奥运会后，苏群写了一篇《中国搞篮球的人私心太重》。稍有常识的人明白，这篇文章同样适用于中国足球。由于体制的原因，代表中国足球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的人格化法人长期缺位，其后果是，“农场主”和教练、以及教练的经纪人合谋形成某种既得利益联盟，没有人在乎地里能否生产出顶级牛奶和草莓，以及亿万球迷的感情。说句得罪人的话，“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咋样自己不明白吗？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拒绝进行道德评判，我没有资格装高尚。换言之，如果我是当事人，多半会干得更糟糕。所以，我更愿意把事情简化为法人缺位和无效KPI的反面教材。首先，体育总局管理中国足球，如同管理举重、跳水、乒乓球等奥运项目。谁是农场主？蔡振华？张剑？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在他们的任期之内，算是，过了任期就不是。KPI都跟体育总局的一个部门的短期利益挂钩，别说连亏10年，就是亏1年的授权都没有。所以，即使具备日本人的觉悟，换了谁也不会去干费力不讨好的正经事儿。明知道出不来亚洲顶级牛奶和草莓，但一定要写进合同的绩效考核条款。教练和经纪人也知道臣妾做不到，但劳资双方彼此心照不宣，知道不一起扯蛋不好交待。输球很正常，梦想遥不可及，但万一实现了呢？

　　输了，也就输了，教练和球员是最好的替罪羊，因为，明面上看，球都是教练和球员没有踢好，当然都是他们的责任，对吧。下课走人，继续聘请下一个。“农场主”蒙混过关，教练经纪人挣钱走人，1981年至今，这个自欺欺人的双簧上演了30多年。就像白岩松所言，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扯蛋，中国足球实现了越踢越差的绩效目标。

　　这里，有两个人值得一提。一个是戚务生戚指导，1997年，“十强赛”失败后，耿直的大戚回应了一句“我只负我该负的责任。”，却因此受到口诛笔伐。戚指导何错之有？他那里说错了？这里，不但要为戚指导平个反，也要为包括高洪波在内的所有的国家队教练。另一个就是上海申花现任主教练曼萨诺，为数不多的有底线的外国教练。他在国安主教练任上，说了一句大实话，“中国足球还没有准备好。”真话永远都不好听，但真话就是真话，他是值得中国足球铭记的真朋友。

　　新的教练还在路上，但他未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我的眼光已经来到2050年。按照足协副主席张剑的说法，2050年，中国足球这个农场要产出世界最高水平的牛奶和草莓。倒计时还有34年之际，所有跟中国足球有关的各色人等，不妨诚实地自问一下：“我们真的准备好了没有？”（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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