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关系与东北亚区域安全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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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6-10-26 10:02
朝鲜半岛延续的冷战格局、多重政治矛盾的存在、美国的负面影响以及地区安全机制建设止步不前依然困扰着东北亚地区的安全建设。对此,中俄要进一步加强战略协调与合作,着力构建地区集体安全机制,积极打造地区共同体,维护东北亚地区和平与安全。
当前,东北亚地区安全形势存在诸多隐患,中俄双边关系加强有利于维护地区和平。为取得有效成果,中俄需进一步加强协调与战略合作,为建立地区集体安全机制,促进地区共同体意识采取更为有效的措施。
东北亚安全存在的几大难题
相对于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洗礼并最终走向一体化的欧洲,以及一体化脚步从未停止的北美、非洲等地区,东北亚地区合作一直步履蹒跚,始终无法形成统一的一体化架构。非但如此,东北亚事态的发展在多种问题的影响下随时可能引爆显性的地区冲突。这些问题主要包括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朝鲜半岛依然延续着冷战格局。朝韩两国南北对立的格局是冷战的延续,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现实的冷战标本。韩国认为朝鲜制度迟早要崩溃,处心积虑为半岛统一预做各方面的准备。美韩每年定期在半岛周边举行的军事演习挑动着朝鲜的敏感神经。以维护自身安全为由,朝鲜一再进行核试验,朝鲜半岛不断陷入地区安全危机。2003年,朝鲜正式宣布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在此情势下,中国积极推动了六方会谈的产生。2003-2008年举行的六轮会谈取得了一些成效,但这一机制却在2009年朝鲜宣布退出六方会谈后而陷入冻结状态。近年来,朝鲜半岛的对抗态势明显增强,美国借此加强在该地区的军事力量,使东北亚地区成为战争的潜在爆发区。
其次,政治矛盾较多。历史上形成的问题,特别是以领土争端为核心的国家间矛盾,如韩日独岛(日方称“竹岛”)争端、中日钓鱼岛(日方称“尖阁列岛”)争端、俄日南千岛群岛(日方称“北方四岛”)争端等构成了潜在的矛盾爆发点。对于任何国家而言,就领土等核心利益问题进行让步与妥协的余地较小,这影响着地区局势的长远稳定。日俄从二战结束至今由于领土问题无解而尚未签署和平协定。日本对侵略的历史认知问题,如日本政府官员参拜靖国神社、篡改历史教科书、否认侵略历史等一系列事件,不仅引起亚洲各国人民对日本的戒心,而且也给东北亚区域合作蒙上了阴影。朝鲜与日本两国在这方面的积怨较重,至今尚未建立外交关系。
再次,美国发挥着负面作用。有学者把亚太地区以美国为中心、呈放射状分布的同盟现象称之为轮毂-轮辐式同盟体系。[1]这种同盟体系与欧洲的北约不同,除美国之外的参与国之间并不存在紧密的合作关系。在东北亚地区,美国力图调和日韩之间的矛盾,建立起名副其实的美日韩军事同盟,以使其在东亚地区安全中发挥实质性作用。“美国要建立美日韩三边同盟,以形成针对朝鲜的统一战线……不过,美国的最终目标是要遏制一个愈发自信的中国和一个向东看的俄罗斯。”[2]在美国军事战略的影响下,不仅朝鲜核问题长期无解,而且伴随着“萨德”入韩,大有引发和扩大地区对立的趋势。在经济上,美国采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拉拢日韩,阻挠中日韩自贸区建设。自2013年3月在首尔举行第一轮谈判起,中日韩自贸区谈判已经进行了九轮,但是由于经济摩擦尚未协调好,且美国加速推进TPP,中日韩自贸区建设被拆散,只留下了中韩自贸区。目前日本已经加入TPP,韩国还处在谈判过程中。在文化上,美国竭力构建民主价值观阵营,排斥中国和俄罗斯的文化及制度。显然,美国的行为对东北亚地区合作进程产生了负面影响。
最后,地区安全机制建设踏步不前。东北亚地区矛盾和争端错综复杂,但却是没有安全合作机制的地区。目前唯一能够覆盖所有地区成员国的机制是六方会谈,但是该机制对于参与者违规行为的宽容度过高,这使一些重要参与者的诚意不足,从而导致其运作频繁失灵。朝鲜单方面退出对话;美国在六方会谈中则表现出明显的霸权意识。对于朝方希望美国“改变对朝鲜的敌对政策,消除对朝鲜的核威胁,清除韩国的核打击能力,撤出对韩国的核保护伞”[3]的要求,美国不仅不作出回应,反而坚持朝鲜应当先放弃核武器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的磋商。目前美国对重开六方会谈设置了前提条件,朝鲜则明确宣布“六方会谈已死”。美朝的态度严重对立,导致该机制陷于停顿,难以重启。
中俄关系对东北亚安全带来的影响
中俄关系在东北亚地区拥有特殊地位,因而对东北亚安全发挥着重要作用。中俄关系目前是东北亚国家中最好的一对双边关系,两国之间不存在任何历史遗留问题,双边关系中存在的利益摩擦也在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框架下得到了较好的协调和处理。在一系列国际问题上,中俄相互支持,为稳定国际关系格局发挥着核心作用。在涉及东北亚安全问题上,中俄关系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第一,维护朝鲜半岛稳定,捍卫东北亚地区和平。中俄两国一直反对激化朝鲜半岛的南北矛盾和朝核问题,主张通过多边或双边谈判,以政治协商方式解决争端。“俄罗斯和中国反对美国单方面的朝鲜半岛危机解决方案,这可以视为中俄反对单极霸权合作策略的较为成功的一个体现。”[4]中俄都对美韩两国每年举行针对朝鲜的军事演习表示反对,认为朝鲜的安全和主权需要得到维护,域外力量不仅应当停止刺激朝鲜的行为,还应当撤除在这里的驻军。虽然在朝鲜第四次核试验后,中俄支持联合国对朝鲜实施制裁,但两国都认为制裁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重启六方会谈,以政治协商寻求妥协,满足各方政治诉求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中俄两国维护地区局势和平的坚定意志制约了美韩对朝鲜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维护了东北亚地区的和平。
第二,中俄关系加强促进地区国家主动调整对外关系。中俄关系不断走近促进日本、韩国做出相应的政策调整,以缓和与加强对中、俄两国的关系。中俄两国在对日政策上也有所配合。2010年7月,中日钓鱼岛争端因撞船事件而被激化。2010年9月26日,俄总统梅德韦杰夫访问中国,中俄双方就在领土问题上共同应对日本达成了战略默契。“双方认为,在涉及国家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等两国核心利益问题上相互支持是中俄战略协作的重要内容。”“双方重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果不容改变,反对篡改二战历史、美化纳粹和军国主义及其帮凶、抹黑解放者的图谋。”[5]中俄关系强化令日本感到不安,安倍政府上台后,三番五次寻求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力图拉拢俄罗斯,平衡中国的崛起。为了平衡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改善自身处境,日、韩都在调整自身的周边外交政策。
第三,联合抵制美国的地区霸权图谋。美国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加强在东北亚地区的军事部署引发了中俄两国更趋紧密的抵制行动。中俄两国以鲜明的立场一致反对美国借口朝鲜核问题在韩国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认为这是扩大东北亚地区紧张局势的自私做法,是挑起地区军备竞赛的危险步骤。2016年6月25日,普京访华,中俄两国发表联合声明指出,“域外力量往往以臆想的理由为借口,在欧洲部署‘岸基宙斯盾系统’,在亚太地区部署或计划在东北亚部署‘萨德’系统。这与导弹扩散领域面临的实际挑战和威胁毫不相干,与其宣称的目的也明显不符,并将严重损害包括中、俄在内的域内国家战略安全利益,中俄两国对此强烈反对。”[6]中俄两国对于美国重返亚太、激化地区矛盾的一系列做法坚决反对,双方在抵制美国建立地区霸权问题上的利益完全一致,协作的力度有所加强。
第四,中俄两国带头构建地区多边合作制度。为了维护地区和平,中俄两国日益意识到加强地区安全机制建设的重要性。两国对地区安全机制的关切主要集中在六方会谈的重启上。东北亚安全的焦点是朝鲜核问题和朝鲜半岛南北关系问题,而六方会谈正是为此而设。六方会谈容纳了东北亚所有利益相关者,机制中的力量对比也基本平衡。在六方会谈的框架中构建东北亚集体安全机制,虽然不一定立即产生成果,但是这种以对话代替武力对抗的互动方式代表着时代发展的潮流。美、朝可以在谈判桌上相互指责、宣泄愤怒情绪,而不需要采取军演或者发射导弹的形式进行政治宣示、武力恐吓,从而引发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动荡。对东北亚区域内国家而言,地区动荡只会损害自身的利益,而获益的只有域外力量。中俄主张立即、无条件地重启六方会谈,把六方会谈发展为东北亚地区多边安全制度,为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和平和繁荣带来希望。
由此可见,中俄加强战略协作关系是东北亚安全的基础。中俄两国推进区域合作不但能够扩大双方的影响力,还能促进东北亚命运共同体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中俄应如何维护东北亚安全?
维护东北亚安全的理想路径是建立地区共同体,它将推动各国在经济、安全、政治、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多边合作,使东北亚地区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目前来看,东北亚地区一体化在蹒跚起步阶段就遭到外力干扰,其发展进程已被打断。尽管面临巨大的困难,但中俄两国应当提出明确的构想,用这一构想来扩大地区凝聚力,形成共识,并分步骤地创造实施的条件。中俄两国竖起地区共同体的旗帜可以抢占国际道义的制高点,使美日两国结盟对抗的冷战思维在无形中处于下风。
第一,积极推动东北亚地区安全机制建设。东北亚存在两条制度合作路径,即中俄倡导的多边合作机制和美国力推的双边同盟,二者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在六方会谈这一多边框架还在发挥作用时,美、日、韩三国又通过“三边协调与监督小组”这一平台协调立场,制定政策。[7]现在六方会谈不能重启,意味着多边合作机制不能发挥作用。对此,中俄要积极倡导和推动六方会谈重启,以防美国与其盟国率先建立由其主导的东北亚安全机制,从而使自身陷入被动。中俄两国要以六方会谈为雏形,谋划地区安全机制的框架。中俄要提前为六方会谈制定新的更为完善的组织规则,设计六方会谈的制度框架,包括协商会议举行的时间与频率,成员国应当共同签署的相关条约,在信息透明化上采取更为有效的举措。在中俄两国携手做好这方面的研究和准备工作之后,六方会谈一旦被重启,它必将以一个全新的面貌问世,担当起地区集体安全机制的作用。只要六方会谈获得东北亚集体安全机制的地位,拥有国际法上的权威性,那么将有效地限制可能引爆地区局势危机,或者推动局势升级的军事行为。如果该机制贯彻协商一致的表决原则,也就是说地区安全领域的任何行为都不应当触犯成员国中任何一方的利益,那么东北亚地区局势将有可能走向稳定。中俄两国要以重启六方会谈为开端,逐步建立和完善相关的机制,推动东北亚集体安全机制的正式建立,还要促进该机制组织化、制度化,争取设立常设机构。东北亚地区也可以先从建立相互信任开始,再到采取共同的实际措施,直到形成地区集体安全机制。
第二,排除外部干扰。中俄携手共建东北亚安全的首要任务是遏制美国在东北亚地区制造矛盾、冲突和局势动荡的不良做法。美国的外部干扰是东北亚地区碎片化的主要原因。中、俄与美国的地区领导权之争反映的是双方在战略目标上的冲突和竞争。美国的欧亚大陆战略是防止这一世界上最大的陆地被某一个大国所控制,包括中俄联手控制欧亚大陆,这将动摇美国的世界霸权地位。美国从东、西、南三个方向登陆“世界岛”,并向欧亚内陆推进,力图分割中、俄、印之间可能形成的“联盟”。在东部方向,美国控制日本,登陆朝鲜半岛,阻挡中俄陆权向海上延伸。美国借口应对伊朗,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后,又借口朝核问题,在东北亚建立反导系统。在这种情况下,中俄两国除了共同发声,反对美国制造地区军备竞赛,通过联合军演展示决心之外,还应当采取更为有效和更加能够体现中俄战略协作关系深度的实际行动,以对美国恣意妄为的不良行为形成有效的制约。
第三,促进地区共同体意识。中俄地区影响力的扩大将压缩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话语权,日本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收敛其过分亲美的外交政策。“长久以来,日本一直怀着在地区与全球事务中扮演领导角色的雄心。就地区而言,它希望能重新扮演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曾经拥有的举足轻重的角色。但这个雄心已经因它对美国的依赖而受挫。”[8]随着中俄关系的紧密发展,出于维护自身地区地位的考虑,日本可能调整自身政策。“从文化意义上来说,美日同盟是一个反常的联盟。日本与中国在文化上的亲和力也许能为两国更坚实和持久的关系铺平道路。这对美国来说正是危险所在,它明白必须紧紧地拴住日本。”[9]日本对美日同盟从内心深处存在不满,其目前对于美国的控制实属无奈状态下的暂时忍受。长远来看,如果中俄两国给予日本适当回归的机会,那么日本在摆脱美国控制的前提下,就有可能进行根本性的外交政策调整,这将有助于地区共同体意识的发展。
第四,平行推进地区经济合作。东北亚地区合作比较适合从经济起步。历史经验表明,地区经济一体化将促进其他问题的解决。与欧洲对法治与制度建设的擅长相比,“亚洲的区域一体化,可以先从擅长的经济,即各国和各国人民所追求的发展与繁荣方面的合作起步。”[10]中日韩自贸区建设符合三国根本利益,从长远来看,这是历史发展的潮流,不可阻挡。因此,TPP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中日韩自贸区的建设步伐,但它无法从根本上阻止这一进程。中韩FTA在实践中的良好运作必将吸引日本的加入。在与日本谈判推进自贸区建设的过程中,中韩两国也可择机启动与俄罗斯的谈判,使中俄韩自贸区谈判与中日韩自贸区谈判形成一种良性互动的局面,从而加速地区经济合作进程。中、俄、韩、朝、蒙要进一步发展在图们江次区域的经济合作关系,扩大其辐射带动能力,形成以点带面的自贸区圈层。中日韩自贸区或中俄韩自贸区作为地区经济合作机制的初级形式,最终将不断扩大,容纳进所有的东北亚国家,它将和六方会谈机制一起成为东北亚地区共同体的核心。
[1]James A.Baker,“America in Asia:Emerging Architecture for a Pacific Community”,Foreign Affairs,Vo.l70,No.5,1991,pp.1-18.
[2]LANCE L.P.GORE:“China and Japan:Psycho-Historical Warfare and the Role of America”,May.10,2016,http://www.ippreview.com/index.php/Home/Blog/single/id/131.html.
[3]朱芹:《六方会谈:决策树模型视角下的“猎鹿困境”》,载《太平洋学报》2011年第4期。
[4]DAVID KERR,The Sino-Russian Partnership and U.S.Policy Toward North Korea:From Hegemony to Concert in Northeast Asia,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2005)49,411-437.
[5]中俄两国元首2010年9月27日公开发表的《中俄关于全面深化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http://www.fmprc.gov.cn/chn/pds/ziliao/1179/t756814.htm.
[6]《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和俄罗斯联邦总统关于加强全球战略稳定的联合声明》,新华社北京6月25日电,http://world.huanqiu.com/hot/2016-06/9084231.html.
[7]祁怀高:《国际制度变迁与东亚体系和平转型--一种制度主义视角分析》,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年第4期。
[8]同[2]。
[9]同[2]。
[10]【日】羽场久美子:《全球化时代的亚洲区域联合》,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第45页。
责任编辑:张凯 作者: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