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用三年教会我拍电影——专访《摆渡人》编剧、导演张嘉佳

  • 来源:电影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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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7-01-11 15:13

  今年对于张嘉佳来说是丰收年,由他原著和编剧的两部作品《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和《摆渡人》相继上映,后者还是他首部执导的影片。为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张嘉佳经历了两年的剧本打磨,前后改了48稿。在拍另一部电影《摆渡人》的时候,张嘉佳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为此加重了心脏病去医院做手术。

  高强度的工作让张嘉佳离自己的舒适区太远太远,他表示电影完成后要吃喝玩乐好好休息。虽然这两年的过程艰辛,但张嘉佳坦诚自己的收获颇丰,在王家卫全程庇护下,他离电影又近了很多。

  王家卫全程教我拍电影

  《全世界》是一个故事集,改编成一部电影如何取舍?

  张嘉佳:正好我自己是编剧,原著和编剧是一个人的话,有两个好处,第一个好处就是,编剧无论你怎么写情节,反正你也是原著,写出来就是原著,所以对于原著粉来讲,他的这个挑剔度不会更高。第二个好处就是,除了作家以外,我本来另一个身份就是编剧,我很了解我自己写的故事,怎么把它变成剧本,甚至在去写这些短篇小说之前,我已经想好它在成为一个电影时候,它的戏剧结构和框架是什么样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其实。

  写小说和做编剧有什么不同?

  张嘉佳:写小说是享受,编剧就是工作,艰苦的工作。打比方,写小说像骑自行车,就是你今天想去哪看看风景,你今天就去了,那做编剧的话,你就像是在坐地铁,终点站是固定的,你中间每个站台都是固定的,你必须要到啊,写小说是从起点开始顺着往下走,但写剧本,而是从终点往前推,这是很痛苦的,因为做剧本是在一个空间里辗转,那写小说,是肆无忌惮。写小说,我愿意怎么改怎么改,写剧本,不改肯定不行。

  《全世界》和《摆渡人》两部影片都在三年内完成,你是怎么调节导演和编剧两重身份的?

  张嘉佳:你写小说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你剧本你相对负责人就更多了,你做导演就更完蛋了,几百人,我做导演很可怕,工作量也大。其实就是王家卫导演一直在教我怎么自己拍电影,其实你问我怎么调和导演和编剧的身份,其实对我来讲,我根本没有,压根没有感觉到,我只是有一个老师,他在教我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做什么事,他干这件事情技巧在哪里,就是这样。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是你最火的一本小说,据说会改编成十部电影,现在已有两部,剩下的八部现在是在怎样的阶段?会做书中的哪些故事?

  张嘉佳:因为最早的时候我没有想过自己去做电影,所以当时是短篇小说的版权卖给电影制作方,因为大家要采购的就是各个电影制作版权,我去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我自己本身就有编剧跟作家两个身份,所以我在写小说的时候,有的时候下意识的会用一些编剧的技巧,这它对于改编电影来讲的话是比较容易的。那当时去算下来,就是可以改编成电影的有十几篇,那大家也都在跟我谈说能不能拿过去做。后来一些机缘巧合的原因,自己去做这些片子,最早的时候王家卫其实跟我说的是,嘉佳你能不能帮我写一个电影的剧本,那我把剧本写完之后,然后,王导又跟我讲说,嘉佳你看你自己的小说,其实你自己也可以把它写成剧本,那你自己写的剧本,不如你自己去拍吧。因为这样的话,可能一个作品的这种作者的气质跟概念会贯彻的比较通透,那因为,王导不仅是我的偶像,他也是我的老师,对我来讲,他在我创作的过程中,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我就跟王导讲,王导,我去拍这个片子,因为我没拍过电影,我写过剧本但我没拍过电影,那我没有底,我也害怕,拍个电影那么多人对不对,像我这么内向,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然后他说什么请求,是不是小小的,小小的我就可以答应。我说小小的请求就是,我拍电影的时候,你能不能一直都在,那后来王导是,整个电影的拍摄过程,包括一些策划的过程,他从头到尾都在。所以这件事情,我觉得我,无论从一个对老师的态度讲,还是从哪一方面讲,我都是深深感激的。因为你想作为一个国际级别的电影大师,作为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大导演,他其实就意味代表着他牺牲了自己的三年时间,对于我来讲的话,是真的感激这个过程。包括其他的电影的进展,那对我来说的话,这两部电影已经让我死去又活来了,就是公映完了之后我要干嘛,我接下来要去做啥,我觉得就吃喝玩乐就再说吧,真的,要死了,我很累,我跟他们讲,就采访,我接受采访的原因就是我很累,连睡觉都来不及,你还有时间做梦吗,我只能在梦里面睡觉。

  2009年拍的《刀见笑》才是你第一次做编剧,并且获得金马奖提名,《全世界》这次再做编剧,会不会对自己的要求啊,心理预期啊会变得很高?

  张嘉佳:变得很高,对。《全世界》的剧本是写完之后,写了两稿之后,包括我跟磨铁老板老沈说,我说找谁去导,当时就觉得唯一的选择只有张一白。他有两个条件,让你必须要找他,第一个条件是因为我和张一白是哥们,所以张一白导演去导这个剧本的话,他有一个天然的所有导演都不具备的优势就是,他不需要重新去解构去阅读这个剧本,他去拍这个电影只要照着他哥们张嘉佳去拍这个主人公就行了,他不需要重新解构主角,这是第一个天然的优势,因为我跟他之间的哥们感情,这种互相的了解在这。第二的话,一白他本来就是一个对电影的操控力,对电影的理解力很强很强的一个导演,虽然近一两年好像有很多不好的声音在,那你回过头来想,一白导演在他认真的时候,曾经也做过很多影响他那个时代的艺术作品,《开往春天的地铁》、《将爱情进行到底》等。虽然他近一两年出现了负面的评论,很多时候,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不用心,他不在乎,功成名就,就很难会有热情去把一件事情做好。我就跟他讲,这个东西你要用心做,要用你全部能力去做,他说好。然后这个电影拍到一半的时候,和他喝酒,他说,张嘉佳,我这次绝对不会辜负你,他拍的很用心,包括这部电影粗剪,剪完之后我去机房看,看完之后我就和一白讲,我说,一白导演,你放心,这部电影成了,非常好可以讲。

  《全世界》这个片子做完之后你自我感觉如何?

  张嘉佳:挺好的,真挺好的,我不是跟你是胡说八道,符合我的想象。

  我爱了梁朝伟20年

  两部影片的制作周期多长?

  张嘉佳:其实你看《摆渡人》一共是三年多,拍了一年,那一部电影可以拍一年那也是因为王家卫在,王家卫做监制,虽然我是编剧和导演,无论是演员还是社会各界的资源,可以无限制的给你去拍,那还是因为王家卫在。确实是王导给我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支持,这是非常厉害的地方。对于《全世界》来讲,它的拍摄周期是一个正常电影的拍摄周期,但其实它的筹备过程也是很艰苦的,非常非常累的一个过程。所以你不能说因为《全世界》它是一个正常电影的周期,你就觉得和《摆渡人》比较起来它太快了,其实不存在,也是呕心沥血的。

  《全世界》选演员的时候有没有参与?

  张嘉佳:都是我们一块聊出来的,最后就觉得这么几个演员最合适,包括让一白拿着剧本去找超哥,超哥当时就觉得ok,当时他ok了,我们就开始启动了。

  为什么会选择邓超来出演这个角色?

  张嘉佳:因为不论是我,还是一白导演,还是电影公司,我们坐下一起谈就觉得邓超最合适。因为我有一次看一个晚会的时候,邓超在唱歌,那个时候我对邓超也没有什么了解,大家都说他逗什么的,我扫过去的时候,突然觉得他眼神很忧郁,我就知道他其实是有内外两层面的。其实陈末这个角色比较难的一点就是,内心的忧郁和孤独与外面的逗比和不靠谱是综合在一块的。其实我和超哥,包括我们喝酒吹牛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地方真像。

  《全世界》这几个主演在人们眼中标签化比较严重,比如邓超,可能他就停留在逗比的印象,所以当时在选的时候,有没有这种顾虑?

  张嘉佳:这个倒不用太担心,因为我做剧本,包括我做人物,我有一个最大的强项就是我的人物的独立性特别强,我做这个人物包括做剧情的时候,它会洗掉演员本身一些固有的色彩。第二点的话,因为包括我跟王导现在拍电影有特点,大家都讲王家卫拍电影没剧本,不是没剧本,只是剧本太宏大了,因为包括我们去做一个电影,剧本里是每个人的一生我们都要做出来,那王家卫自己拍电影的话,是每一个人物的人生的几种可能性都要写出来,那你包括我们去做这些人物的时候,为什么说没有剧本,其实剧本早就做了无数个版本,只有你在拍的时候,你才知道最合适这个演员的版本。作为编剧,你要把今天要拍的戏五分钟之内写出来,只要我在现场,我可以随时去写剧本。

  和梁朝伟和金城武合作的感受?

  张嘉佳:梁朝伟是个伟大的演员,他最伟大的地方在于无论你问:他要什么他都能给你,无论你要什么,他都能给你,而且给的层次分明,非常精准,甚至很多还超过你的预期。这就是一个演员伟大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梁朝伟的时候,我跟他讲,我说梁朝伟我爱你爱了20年了,那整部电影拍完,我可以跟他讲,Tony我现在爱你爱了20几年了(笑)。因为他给我展示的不仅仅是一个演员的天赋和深厚的功底,还看到了拍电影的无限的可能性。

  这种喜剧的元素,梁朝伟跟金城武兄弟情,因为你知道男生之间这种默契,经常会体现出来,情侣之间我们叫打情骂俏,(笑)那兄弟之间你还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们,但是你一定可以感受到这种非常微妙的,但是又很好笑的地方,但是你又会觉得两个人兄弟感情真的很深。

  到后来你不会去考虑男神和男神经的问题,因为不到一半左右的时候,角色跟演员完全融为一体了,有时候看金城武的时候,他已经在日常生活中说话跟动作已经跟片里面的管春是一样的嘛。我只觉得他们已经完全超过了男神和男神经这些用概念来框住他们的东西,他们就是陈末,就是管春。

  影视本身就是最大的IP

  怎么看待IP这个概念?

  张嘉佳:影视作品,它从来是分两种,第一种叫原创,第二种叫改编,突然有一天,它把改编叫做ip,那你如果真的按照ip现在大家赋予它新的概念,就是这个东西变成另外一个文化产品之前,它就具备强大的号召力,它变成另外一个产品之后,它能把前面的号召力复制到后面的这个东西上,那如果你按照这个要求去看待的话,现在全国这二十年,可以称得上ip的不会超过二十个。可能十个我都敢讲,其实很少很少,你看到的很多IP,超级IP什么的,其实在出版界,大家压根都不care,只是因为资本啊,各家影视公司为了追赶这个热潮,什么东西都把它作为IP来讲,其实没有什么东西,真的按IP的概念来,其实IP,最大的就是影视本身。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是你最火的一本小说,据说会改编成十部电影,现在已有两部,之后有什么计划?还会做书中的哪些故事?

  张嘉佳:最早的时候我没有想过自己去做电影,所以当时是短篇小说的版权卖给电影制作方,因为大家要采购的就是各个电影制作版权,各个电影制作部门又特别特别的多,因为我去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我自己本身就有编剧跟作家两个身份,所以我在写小说的时候,有的时候下意识的会用一些编剧的技巧,对于改编电影来讲的话是比较容易的。当时算下来,就是可以改编成电影的有十几篇,那大家也都在跟我谈说能不能拿过去做,确实有十几个。后来一些机缘巧合的原因,自己去做这些片子。目前这两部电影已经让我死去活来了,接下来还真没想那么多。

  近两年鲜肉作家比较火,比你年轻的有很多,有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地位不保?

  张嘉佳:这很正常,包括像电影行业,去年大爆,今年进入寒冬,其实都是挺好的一件事,大家都扎到一个行业里面去,这个行业看起来很繁荣,但是你看今年之所以出现问题,是因为真的能干这些事情的人只有那么多,到最后还是作品来说话,这会导致这个行业在很快的时间之内会水落石出的,行就留下。写作行业也是一样,你要知道就是在13年以前,出版业几乎是不出版短篇小说的,因为卖不掉嘛,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这本书它是13年11月出版的,当时整个出版业已经面临崩盘了,结果然后你14年到书店里去看,全是短篇小说集,书名也是叫什么世界啊,路过啊什么的,都是宣传多少个故事,多少阅读量什么的,但是很快也是一样的就水落石出,行的就留下,不行的就走,你看每个行业都这样。

  现在青年作家的,他们的生存状态很堪忧吗?

  张嘉佳:挺堪忧的,不仅仅是生活上的问题,而且会有很多烂七八糟的诱惑,但这些诱惑会使他们创作实力降低的。各种诱惑都有吧,比如说,像去年,IP热潮资本潮那么汹涌的情况下,很容易走错路,你作为一个作者来讲,永远都是作品说话,作品的水平说话,而不是说融资啊股市啊,导致你走上资本的道路。

  去年您成立了时间海影视公司,签约了六位青年作家,不知道到今年以来公司和签约作家们发展得如何?

  张嘉佳:因为我当时是自己也在想一个问题,无论是行业还是对大众来讲,我都有一定的影响力,有很多年轻的,而且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能不能去一起签一个公司,让我们有个有归属感的地方,我觉得挺好的,做一个公司去保护一些年轻人,就挺好的,无论是我花多大的代价,他们收获的就是,至少有蛮多年轻人在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去操心别的。作为一个作家,你要做的就两件事,第一个是,去写自己想写的,第二个是,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被外界伤害到干扰到,这样你才能保证你的创作力跟你的创作思维是和自己一致的。那我能做到的就是把你的这部分事情处理好,公司来帮你处理,你就安心创作。

  离舒适区太远接下来要吃喝玩乐

  这半年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丰收的时节,《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已经和观众见面,而《摆渡人》也要上映了,感受如何?

  张嘉佳:你说收获吧,谈不太上。三年做两部电影,对我来讲,基本上远远超过我无论是体力还是身体的极限。我也不太能接受有人可以在两年做四部做六部电影这种事情。因为三年做两部真的已经累的气都喘不过来,你跟我说好像要面临收获,其实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基本上每天觉也没得睡,只能胡吃海喝来释放自己的压力。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有点失控的,不像几年前生活很悠闲,我觉得应该是脱离了自己对生活的这个向往跟期待。

  之后如何打算呢?对这两部电影有什么期待?

  张嘉佳:今年除了两部电影没其他的了,接下来我就吃喝玩乐了再说吧,真的,要死了,我很累,连睡觉都来不及,你还有时间做梦吗,我只能在梦里面睡觉。至于说对电影的期待,票房必须吧,我觉得,在同档期都得拿第一吧。

  如果之后你的作品再改编,有想合作的导演吗?

  张嘉佳:不知道,我喜欢周星驰,徐克我也喜欢,杜琪峰我也喜欢,关锦鹏我也喜欢,好多都挺喜欢的,但是我的偶像是王家卫。

  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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