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通灵术的“复活”

  • 来源:IT经理世界
  • 关键字:萨满通灵术,艺术
  • 发布时间:2017-06-21 14:31

  艺术家们又一次回到最本初的宗教仪式当中,艺术家和巫师的边界不再那么清晰。

  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5月13日向公众开放,将持续至11月26日。主展馆策展人、来自蓬皮杜艺术中心的克里斯蒂娜·马塞尔认为:“在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里,人文主义严重受损,艺术是人类最珍贵的部分。”她在一份官方声明中写道:“艺术家的角色、声音与责任从未如此重要过。”

  双年展设立了“萨满之馆”,其中特邀展出了巴西艺术家埃内斯托·纳托(Ernesto Neto)作品 “圣地”。他受远古萨满仪式影响,建造了一个细胞形状的巨大帐篷,里面有来自亚马逊雨林的Huni Kuni人在朝圣。展览邀请观众参与萨满仪式,讨论都市居民如何重新拾起与大自然的关联。艺术家们又一次回到最本初的宗教仪式当中,艺术家和巫师的边界不再那么清晰。

  英国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在他的《原始文化》一书中认为,艺术起源于原始部落的宗教巫术活动,人们用绘画、雕塑的形式与神灵沟通。在近代西方人类学家眼中,鞑靼人、蒙古人以及一些其他古老部落的信仰,都被称为“萨满”,因为他们都有通灵的行为,有着相似的祭祀仪式。

  现在这样的部落越来越少,但古老的通灵方式却被艺术家们继承下来。毕加索找回非洲原始艺术,马蒂斯野兽派的生猛色彩,博伊斯用油脂毛毡创作,艺术家们就像萨满巫师,试图重建人们心中的一种乌托邦幻想,用一种近乎宗教的与神灵交流的方式,反思今天人们的信仰。

  纳托是巴西著名的多媒体和装置艺术家。1964年出生于里约热内卢,他的创作不断探索和挑战建筑和感官体验,同时注重观众的参与和互动,鼓励他们去触摸、感知作品,在作品中漫步。

  纳托的作品除了运用自祖母那学来的钩针编织技巧,同时也运用像丝袜一样具有延展性的弹性尼龙、棉等材质,在室内搭建出类似童话的巨型迷宫,或建构出奇幻怪兽般的交互式雕塑,并透过各种物品,例如椰子球、细沙、咖啡以及番红花等各式香料,勾引人们视觉、嗅觉、触觉等感官体验。

  纳托的作品被描述为“超越抽象的极少主义”,沉浸式、能与观众互动的有机形式的装置作品,在过去的20年里使他成为具有国际声誉的当代艺术家。

  思考改善世界、连接世界、沟通世界的主题不断在今年的展览中出现。艺术家、策展人、建筑师、设计师、音乐家甚至难民都成为这个大型艺术展的一部分,从建筑装置到空间表演,这些作品的主题涵盖了生活与社会的方方面面。

  部落对话城市

  2014年纳托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生活了几个月,结识了Huni Kuin部落,受萨满仪式影响创作了作品“圣地”。截至 2010 年,住在巴西Huni Kuin部落里的约有 7500 人,还有另外的 2400 人生活在秘鲁,至今Huni Kuin部落继续保持着他们的土地权和文化。根据土著倡导组织“幸存国际”统计,现今巴西约有 240 个部落,大约90万人。

  柔软编织的帐篷占据了展馆大厅,纳托和37个来自 Huni Kuin部落的人一起,让萨满馆变成一个观众自我修复之地,同时也是对精神实质的一次探索。

  展览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象征着生命观的装置,还原了的原始部落冥想空间,可拉伸的编织网状结构可供游客攀爬和倚靠。内部摆放有坐垫,参观者被邀请以平静外来者的状态体验作品。对Huni Kuin部落来说,这也是举行仪式的公共空间,通常的仪式有修复、放松、冥想以及聚会。绿色、粉色和橙色的丝带下垂着,再加入薰衣草、丁香和姜黄的味道。在这里,观展的观众们走累了,可以躺在这里睡个午觉,闻着自然气息。第二部分是部落生活场景的纸本绘画,以及一本已出版的《修复之书》,记载了和部落生活息息相关的植物,尤其是Huni Kuin部落常用的109种植物在治疗上的用法,部落所有人都必须对这本书足够尊重。第三部分是一些部落成员的视频,分享了他们的艺术、仪式以及知识,涉及历史、音乐、绘画、织物以及日常用品等。

  有很多年轻人脱了鞋子在这个幽默的彩色游乐园中玩耍。纳托把科学和“萨满”结合,精心制作出一个沉浸式的丛林般的环境,让我们不禁冥思自然、超自然和艺术的关系。生于巴西的纳托并未在作品中显露出强烈的地域性,“我对于人类共有的处境更感兴趣。”这位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艺术家,在接受采访时这样回应。

  都市建筑特有的宏大、危险和平衡趣味,启发了他的环境装置创作。纳托说在他成长的20世纪70年代,里约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他父亲是建筑工程师。“每当我听到甚至闻到工地的气味,都会回想起我的童年。”

  通过对原始文明的创造性展示,纳托试图来寻找那些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而普遍存在某种恒定的讨论。而这些共通的部分,恰好构成和回应了关于西方现代性出路的焦虑和思考。在此,城市文明和部落文化,成为了一组形而上的对话体。

  与微观世界发生联系

  从1994年到1997年在拉赫公园视觉艺术学院学习,到2011年在墨西哥举办了他的第一场展览,纳托的作品被伦敦的泰特美术馆、巴黎的蓬皮杜中心、纽约的现代艺术馆等永久收藏。

  纳托非常看重作品与观众的互动性,因此他总是选择有弹性的、颜色鲜艳的面料,并在其中填充气味芳香、触感良好的物质,比如香料、咖啡豆、大米、泡沫块等。

  那些装置作品时而像显微镜下的草履虫,时而又引人联系到日本动漫里那些丑陋的怪兽。他将它们统统视作一种有机体,指向生命、自然以及人类生存所必不可少的情感与欲望。

  纳托将这些被填充的布料悬挂在美术馆的天花板或墙面上,类似袜子或眼泪的形状。有时他还会用半透明布料圈出一个类似器官的独立空间,邀请观众走入其中慢慢欣赏。“曲线是自然界中再和谐不过的线条,与直线相比少了些框限,多了浑然天成的美感。”尼龙物料延展性和可塑性极强,变化万千,给人自在生长或流淌的观感。既可延展至无限大,又可压缩至极微细,在无限和有限、宏观和微观以及内向和外向等极端之间不断摇摆。

  在物质张力的实验中,始终能找到他对人体的迷恋。他的每件作品都像开启了在某种生物器官中的探险。我们身处其中,被团团包围,织网的底部悬空,本身的弹力让人踉跄难行,下意识手扶侧壁,却也是无力的柔软,即便摔倒首先触及的也是一片绵绵织物,形成与现实世界物理的对比。

  纳托的装置作品每每不吝以鲜艳甚至俗艳的颜色呈现,比如桃红色与亮黄色的对撞,墨绿色与紫丁香色的互动等。直率大胆的自然缤纷,象征了亢奋、炽烈的情感以及鲜活流淌的欲望。纳托在诉说性感和亲密的同时,并不想单一地复制人体——那是脱离在身体之外的视觉符号,他寻找的是种群的感知方式。纳托说:“我们体内有400万个细胞,这意味着有400万个微生物住在我们身体里面。”于是他创造了一个身体之外的身体。

  “我喜欢观看这个世界,带着肉眼的局限,或者超越这个限制,借助显微镜、X光线、电脑影像。我喜欢解剖学的书,一个微观的视角,内部的世界非常神奇。现在我很难只看到外表而不去管皮肤之下的结构。艺术也是如此,不只是表面,还有内部的构成,我常把他们展现出来。”

  原初主义的探索

  数百到数千平米的织物,在纳托工作室里裁剪和缝制。20多位女裁缝师是纳托创作的重要助手,她们中的大多数跟随他很多年了,知道他需要什么。她们大都来自里约郊区的贫民窟,几乎没有受过正式培训。

  但纳托高度评价她们的工作:“她们很有创造力。从来没有人教她们如何做,她们必须从零开始,这反而帮助她们充分发挥了想象力。”由于纳托作品通常体量巨大,所以他的团队不但占用了一个游泳池,甚至还租下街对面公立中学里的一个足球场。

  原初主义的探索中,纳托不能绕开的一个话题是女性。“在道德意义和生物学意义上,我喜爱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致性,都是既有正面又有负面的,就像一个雕像必须拆分为模型和铸件。我对这种对立统一很有兴趣。”

  创作于2009年的装置作品《爱之变奏曲》中,数个长条形的半透明网袋从天花板垂落,其中装有砂石和谷物等来自自然的、非人造的对象。作品像是非洲某部落的图腾,又像是拥有曲线美的少女身体。巨大的钟乳石般的形象成为观众穿行、停留和嗅觉感知的对象,常被用来象征男人和女人的性别存在。

  纳托的作品还充满了关注社会贫困与世界和平的人文情怀。2006年巴黎秋季艺术节期间,纳托使用塑料球、面粉和香料,在巴黎万神殿创作《落体》:巨大的白色形体从70米高的穹顶直垂而下,硕长的身躯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愈发饱满充盈。评论者认为,该作品以柔软、性感和短暂的人体尺度,建造出法国大革命之后的人道主义纪念碑,表达了孕育西方当代社会的人权宣言的出现。纳托因此获得法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

  纳托也乐于展示家乡城市中充满活力的在地风情,如大型装置作品《巴列欧·巴拉》。这是一首桑巴学校的歌曲名称,讲述在里约靠近铁路的贫穷地区沿街叫卖的糖果小贩的故事。艺术家调动了红色、黄色、蓝色、橙色、紫色、绿色的编织绳索,在展厅上方结成一个华丽耀眼的绳网,在网的下方又牵连很多因包容重物而下垂的球体,盛装着啤酒和汽水,周边堆积着绿色大椰子、糖袋、香料。这是典型的巴西狂欢节场景,观众游览嬉戏其中,仿佛进入了熙熙攘攘的街区。

  他认为,人类的共同点比相互之间的差异更为重要,他希望呈现人际关系中的共有属性。“我们的身体就是一个风景。人的身体由3万亿个细胞组成。我们需要在这样的条件下活下去。”他强调人类所需要的一种存活方式——和平共处的重要性。

  这位艺术家的思考方式也在产生着跨界的共鸣:英国时尚奢侈品牌Pringle of Scotland 2016春夏展台上,呼应纳托的大型交互式装置艺术品。服装运用针织面料、发泡胶、香料等各式媒介所制成,也与艺术家透过作品,强调人们与社会、自然之间的互动经验,有微妙的雷同之处。

  “我希望艺术是一个能让我们停止思考的所在,我们在艺术中避难。我们的生命是依靠呼吸而非依靠思想而存在。”纳托认为,在艺术世界里直觉感知的意义会大于理性思考,就像萨满的通灵术,艺术是能让人摆脱日常琐事烦扰的诗意之乡。

  文/陈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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