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价值重新定位

　　开始，人们以为这只是内马尔家族为帮助巴西人加薪，而向巴萨演出的又一出肥皂剧。后来，人们又觉得大巴黎为报复巴萨引诱维拉蒂，而单方面炫耀武力。足球世界很多时就是如此单纯：既有小肚鸡肠，也不乏风花雪月。

　　殊不知，卡塔尔人已在一枚标着2.2亿欧元的按钮上摁了下去，一枚金元火箭，已彻底穿透足球世界的大气层，它改变的，将是这个既有世界的氛围、生态直至整个系统。

　　为何是大巴黎？

　　内马尔身价2.2亿欧得到公认。球员天价从齐达内超七千万过渡到C·罗近亿，花了8年；到贝尔真正破亿，又过4年。从博格巴创新纪录到内马尔翻倍创新高，则只花一年。人们很难理解，内马尔为何能卖出2.2亿？

　　足球世界尊崇王者。皇马是世家豪门，荣誉等身。所以我们容易消化贝纳布16年前天价签获齐达内，后来还认可那是银河战舰一期的必然。皇马在转会市场的超级买家地位，为此得到认同。同样的认知和情感，也可投射到尤文、曼联、巴萨身上。这些球会都是一国职业联赛脸面，历史、荣誉、球风、球迷，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是切尔西，5年前首夺欧冠后也以新贵身份，迈向豪门门框。但巴黎圣日耳曼，凭什么？他们上季连法甲冠军都不是！

　　某方面，人们也理解豪门自己的圈子，是这个足球世界看不见的上层。去年尤文卖博格巴买伊瓜因，一进一出其实消费不多。将时间轴往两端拉长，或许还可以这样算：曼联用8年前卖走C·罗所得，于今夏引进卢卡库。总之，在这个超级豪门层级里，世家互惠互利，有买有卖，笑骂得失不为外人知。有幸和他们交易的热刺、埃弗顿，都能过上一段好日子。

　　但大巴黎的粗暴进入，超出人们想象空间。这家成立不足半世纪的俱乐部，在今夏让足球世界对金元力量的认知，悍然更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们挟深不可测的钱袋而来，从另一家巴字开头的俱乐部带走当家球星，这是给足球传统世界那些百年豪门集体上了一课。

　　卡塔尔在背后

　　足球传统世界不是首次被挑衅。曼城今夏一亿买两闸，花费超两亿，接近打破皇马2009年单个转会窗纪录，一度被认为是决定新赛季进程的足坛大事件。但大巴黎引进内马尔一人，就接近破纪录。他们已打破游戏规则，并重制着以金元为核心的新规则。这种力量，来自卡塔尔。

　　OSI，卡塔尔体育投资公司，一家卡塔尔政府出面组织、资产超千亿的主权财富基金，专门从事国内外非石油和天然气领域的体育、娱乐和教育事业投资。QSI幕后“大老板”是卡塔尔埃米尔阿勒萨尼。QSI的投资，只是卡塔尔显示软实力的一部分。投资足球，也只是QSI业务一部分。QSI金元触角早已伸向世界各地，伦敦哈罗德百货、希思罗机场，美国米高梅电影、瑞士信贷集团，都被其部分或全资拥有。

　　大巴黎2015/16赛季盈利只区区1000万欧元。显然凭俱乐部自身造血，球会根本无法一次性支付内马尔转会费。更不消说巴西球星税后3000万欧年薪合约一签5年，而法国个人所得税率高达75%。

　　但对一家俱乐部来说无法企及的一次性高投入，对一个国家而言就根本不成问题，何况还是卡塔尔。该国用于世界杯场馆和基建的预算计划超2000亿美元，今后三到四年，“每周用于世界杯筹备的花费将高达5亿美元”。产油国怎样搞形象工程？除了迪拜塔，在养活一棵树需上千美金的卡塔尔多哈，“城内绿化好得惊人”。

　　卡塔尔选今夏出手，或有该国正受国际局势围困，需一笔体育投资，以洗清外部印象重树声威的需要。而卡塔尔资本和大巴黎结合，通过内马尔交易形成的对足球现有转会市场的冲击力，就产生温格所说，当一国控制一家俱乐部后，“99%”的别家无法抗衡的问题。

　　拥有经济学学位的阿森纳主帅评价内马尔转会时说，“这是俱乐部所有权带来的后果，我认为这彻底改变过去15年足球世界版图。因为一旦一国拥有一家俱乐部，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由于一国需要一名球星为其代言之兴趣来源多种多样，方法不一而足，财务公平规则将难以得到尊重。”

　　欧足坛，狂野西部

　　这是卡塔尔资本的一小步，却是足球世界的一大步。之前，足球世界像安静的月球，按自身轨道运行。忽然，人类足迹踏上月球土地，破坏那里的力场，带去新的改变。不仅如此，地球人还无时无刻对月球拍照观察，总想着有一天能对其殖民。

　　好在卡塔尔人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这是一次自内向外的爆破。欧冠最新夺冠赔率排行榜上，皇萨仁5-1，并列最热门。尤文图斯10-1第四，四家合共拿过24届欧冠。而大巴黎建队47年唯一的欧战冠军是还是96年优胜者杯，但现在却已11-1的赔率排第五。巴黎身后，则是夺冠赔率同为12-1的切尔西和曼城。

　　阿布在伦敦后院支起金元炮架时，普京已完成对俄罗斯的重整。形似流亡寡头的阿布，某程度是花钱换取政治庇护。虽然阿布切尔西对英超既有秩序的破坏不乏粗鲁，你也很难说那是俄罗斯文化软实力的一种输出。

　　也正是英国人对既有秩序的尊重，对垄断势力的防备，让他们在开放市场体系中，依然能对后来者行为进行规整。阿布扎比财团同是国家财富基金，但酋长对曼城的投资就显得相对有分寸。而且酋长曼城还有踢美丽足球的追求及包装，英超首冠就是靠净胜球压倒曼联。足球世界对这样的改变，显然不太抗拒。

　　卡塔尔人的大巴黎，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们从法甲四连霸到寻求欧冠突破，一直轻谈足球哲学。不像阿布和酋长抢了多年瓜迪奥拉，追求要赢还要漂亮地赢。大巴黎能从巴萨撬走内马尔，是因卡塔尔人把等级森严的传统足球世界，当成了拓荒时期的美国西部，这里流光溢彩的球星就是让人垂涎犯罪的金矿，而石油金元，就是卡塔尔人的转轮手枪。

　　系统，从此重置？

　　上季，巴萨两回合总比分6比5淘汰巴黎，大巴黎主场进四个也未能晋级八强，内马尔则在诺坎普梅开二度。两年前阻挡巴黎进军四强的欧冠淘汰赛，内马尔同样主场进俩。巴黎这次沿用赢不了他就买下他，这一贝鲁斯科尼和佩雷斯曾经使用的策略。问题是当年米兰和皇马，依然是用相对理性的方法，解决圈子内的争端。大巴黎则是用外人无法理喻的疯狂，颠覆着既有秩序。因为巴西球星的转会，外界认为如果皇马今夏1.8亿带走姆巴佩，也将难以形成轰动。但连巴西记者都说，一件蠢事，不应成为另一件蠢事的理由。

　　最新欧洲职业联赛排行榜上，西甲积分唯一破百，傲视群伦，是排第六的法甲积分两倍有多。但巴黎仅因引进内马尔，就让贵族们坐立不安。失去内马尔的巴萨急了，球迷先悲伤后愤怒，既而对赛季前景感到迷茫。西甲联盟急了，主席特巴斯号称要抵制交易，威胁上告欧足联追查大巴黎资金来源，最终也只是说说而已。

　　欧足联财务公平政策（FFP）则再次被无视。虽然内马尔转会致巴黎要通过出售球员弥补收支差距，以满足监管需求，但期望FFP遏制富豪球会无底线引援的初衷，依然遭到背叛，让人感觉政策如同废纸。讽刺的是，大巴黎三年前因财务违规刚受过FFP处罚。

　　以往，足球更多是在自身轨道滚动，并渐进地和世界各个层面关联。内马尔2.2亿转会事件，就是一次天量的系统外重置，硬生生把世界政治格局和国家力量生搬硬套进来。你只能说，钱是万能的。卡塔尔人今天用石油金元伤了巴萨和西甲的自尊；明天，一个来历不明的非政府基金甚至黑金，就可能用GPS搜索定位某个联赛，再用比特币买空皇马、曼联、拜仁，打造一支吞噬银河战舰、宇宙队、各国大王的“黑洞”军团，再让整个足球世界，臣服于其脚下。

　　记者徐丹雷报道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