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拍今生，只拍前世：帮人“穿越民国”年赚百万

　　大喇叭留声机、手摇电话、生锈铁皮玩具车……两个85后中央美院学生开的“白夜照相馆”，开始声名鹊起。

　　“照片魔”与“相机控”，一拍即合

　　今年30岁的王旭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上大学的时候，王旭曾给一位影像艺术家做过助手，学会了大画幅相机的使用方法。从此，他就痴迷于老相机和镜头的收藏，挣了钱就去淘货，没事就拿这些设备给朋友拍一些肖像照。

　　作为一名“技术控”，王旭还痴迷老照相馆的手工上色技艺。他费尽周折四处寻访，终于在大连交通大学后面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小小的庄式照相馆。相馆很小，只提供黑白胶片拍摄和传统手工上色业务。相馆主人庄乾滨老先生，是中国人工照片修补和着色的大师傅，以前收过一大堆徒弟。庄先生还擅长修复看不清原样的照片，但在数码时代，这门手艺就快失传了。他希望有人能将这些传统手艺传承下去，于是对王旭倾囊相授。

　　2012年，王旭本来可以做个影视摄影师，不料在偶然一次聚会中认识了大他2岁的美院校友杨威，人生轨迹从此改变。原来，从大学时代起杨威就痴迷于复古摄影，曾跑到全国各地旧货市场收集各个年代的老照片，至今，已经收藏了几万张涵盖从晚清到民国直至20世纪80年代的各种老相片。他喜欢品读这些过往被定格的时光。

　　一次，对方给王旭讲起了小时候在照相馆拍照的经历。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每年过生日，妈妈都会带杨威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给他留下了非常温暖的童年记忆。令杨威遗憾的是，如今尽管用手机可随时拍照，但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

　　听了这话，王旭也颇有同感，“我们何不重建一家老式照相馆？”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最佳拍档的模样：一个活泼健谈，一个严谨认真，一个负责技术，一个负责审美。经过近一年的筹备后，2013年中秋节这天，充满浓郁复古风的“白夜照相馆”诞生了。

　　在东五环之外“黑桥艺术村”里，有一大片废弃的厂房，王旭和杨威的白夜照相馆就藏在这里。推开锈迹斑驳的铁门，看起来既杂乱又空旷。200多平方米的空间，被隔成布景区、办公室、化妆间。场地里摆放着各种古旧宝贝——两架具有百年历史的大画幅相机、木质舞台上的大喇叭老式留声机、画着美女头像的饼干桶、民国式样圆眼镜、手摇电话、藤条和红木的老式家具、生锈铁皮玩具车、大块头收音机……一入白夜照相馆，瞬间跌落那悠闲的老时光。

　　王旭说，这些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文物”都是拍摄道具。就连拍摄用的服装和饰品，也有一部分是真正的民国时代的古董。虽然颜色已经有些黯淡，但如此精细的手工裁剪却是现代工艺难以达到的。

　　用古董相机，拍出“民国韵味”

　　“白夜”主打“民国风”。团队里的每个人，包括化妆师、造型师、布景师，都因对复古影像的热忱而走到一起。王旭至今记得，开业后的第一个客户，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两个孩子，要拍摄的是一组家庭照。身材高挑的妻子挑了一件民国风格的西式白色蕾丝长裙，化了淡妆，气质典雅；丈夫选了一套庄重的格子三件套西装，小孩也穿着规矩的小西装，一家四口端坐在摄影布景前。手绘的布景是一座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深灰以及浅灰的色调搭配着红色的帷幕，有浓重的舞台感。这个布景，是完全按照上世纪30年代一家东北老照相馆的布景原封不动地复制下来的。“咔嚓”一声，呈现在镜头中的是一幅质朴而庄重的画面，没有华丽耀眼的背景，每个人都正襟危坐，表情含蓄内敛。这所有的一切，布景、服装、道具、姿势、表情……最终完成了一次时光穿越之旅。那位漂亮女士最后感谢地说：“留下这张全家福，珍藏在相册里，纵使时光流逝人事已非，全家人照片中的幸福和美好将永远定格在那里！”

　　“过去，很少有家庭有条件拥有照相机，所以在人生中的一些重要日子，总要去照相馆为自己拍照留念。而照相馆也会为顾客提供服装、道具以及各式布景，让拍出的照片比现实生活中更加美好一些。这正是老照相馆的温情和动人之处。”王旭说。

　　将一张民国年代或新中国成立初期老照片中的元素，在几十年后的现实中还原并非易事。从年代感的布景、复古妆容、着装、道具，到人物的姿态、表情、动作，每个细节的还原都是他们在意的地方。

　　在白夜照相馆的众多顾客中，曾有一位“很有故事”的北京阿姨。她80多岁的妈妈在20世纪60年代曾担任北京遂安伯小学班主任，直到今天，学生们还经常来探望这位老师。她希望“白夜”能帮她妈妈和学生们制作设计一本相册。

　　杨威和王旭被这份长达50多年的师生情所感动，决定帮她实现这个梦想。他们在跟阿姨的沟通过程中，发现阿姨家的相册中有一张1961年这个班全体学生和她妈妈在北海公园拍摄的合影，于是提议再在同样的日期和地点召集大家来拍摄一张今天的合影。

　　2015年8月1日，在那张老照片拍摄54年后，老师和同学们再一次相聚北海公园，戴上红领巾、手举少先队旗，模仿当初的老照片合影。拿到照片的同学和老师非常感动于这张昨日重现的影像。

　　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片水，白塔仍是那座白塔，当年的淘气少年却已年过花甲。相隔54年，青春焕发的教师已到耄耋之年，青春和年少早已不再，但那份师生情依旧真挚如初。

　　刘烨晒“全家福”，“白夜”走红

　　因为主打复古风，照片的拍摄用的都是古董级别的老式相机，冲洗过程非常繁杂。王旭却陶醉于老式相机的摄影和洗印工艺，“银盐、蓝晒、铂金三大老照片制作工艺的应用，使得出品图像之细腻、色调之柔和，能够与民国老照片保持一致。但这也意味着，完成一张高质量的照片往往需要长达一个月的漫长等待。”他认为，唯有时间打磨出的耐心，才可以成就一张照片的“影像品质”。

　　老式大画幅相机有着数码相机再高的像素也难以企及的细腻和柔和，再加上后期的传统制作工艺，“白夜”的成像极为细腻，色调也异常柔和，妥善保存的话可以保证百年以上不褪色。

　　因讲究慢工出细活，收费自然不菲，每张照片1000元至3000元不等，有的甚至更高。最初，两位掌柜对“白夜”的顾客定位就是高端小众群体，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偶像刘烨竟会专程来到这里拍照。在白夜照相馆，刘烨像一位民国先生，体态优雅地坐在镜头前。在他身边，是太太安娜和儿子诺一，以及女儿霓娜。一家四口穿着民国衣服，道具是民国时期留影常用的陈设，背后的布景还原了1930年奉天大亚写真馆（照相馆）的布景原貌。

　　2014年12月的一个晚上，刘烨把照片发上微博之后，还没等王旭和杨威做好准备，白夜照相馆就在全中国走红了。紧接着，著名作家马伯庸、《战争史研究》主编阎京生、导演雎安奇等，纷纷慕名而至，体验了一把“穿越去民国”的温情与快乐。

　　“白夜”开张最初两年，因顾客较少，除去各种开支基本没什么盈利。到了2015年，由于知名度提高，营业收入提高了几十倍，净利润一下窜到300多万元！“白夜”开业4年来，吸引了超过6000位客人，有些时尚女孩会直截了当提出要求：“把我拍成民国女神的样子！”杨威说：“全北京城，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我们了。”也正因如此，这家照相馆的超级“民国文艺范儿”，吸引了大批明星和名人光顾。仅2017年，这里就出现过葛优、周涛、杨幂、何炅、李思思等人的身影。

　　“白夜”既是照相馆，又是一个微型“展览馆”。参观者从杨威淘来的几万张老照片中，可以看到近百年来不同地区很多人的故事，有的是家庭欢聚，有的是姐妹情深，有的则是青涩的恋爱……有一张照片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拍摄于1925年，照片上的少女有点像时下很红的小花旦马思纯，长得非常美，背面写着：“我们要永久地记下这一刻，永远保存这份回忆……”谁也无法猜测，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浪漫的故事。

　　而王旭收藏的各种经典老式相机和古董镜头，更是引起摄影发烧友们的浓厚兴趣，不少人因为前来参观“老物件”，后来又拖家带口照全家福，有的甚至要求把这种画质非常细腻的照片放大到一两米，作为“传家宝”，日后“留给孙子的孙子”。

　　虽然“白夜”只是两名85后掌柜的照相馆，但他们的收藏品和实践影像已经得到各类摄影节、摄影展览的青睐，杨威关于照相馆历史和理论的研究也将于2018年结集出版。

　　这几年，“白夜”谢绝了上亿元风投资金的合作请求。“做安静的手艺人，为人们拍出可以传代的照片”，是王旭和杨威的愿望。他们坚信唯有传统的洗印技艺，才可以使一张照片保存百年不变。

　　文/李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