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一头金色秀发,一袭华丽长裙,一双有扣的高筒鞋,当然还要戴着一双纯白色的手套,谈吐高贵,举止得体——这是我们所熟悉的西方社会传统淑女的形象,就像商店橱窗里陈列的洋娃娃,精致而优雅。夏洛特·多伊尔就是这样一位淑女,更准确地说,不出意外的话,出身于上流社会的她将成长为这样一位淑女,毕竟故事发生时,她还只是一位13岁的少女。然而,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上之旅彻底改变了这位年轻淑女的命运。

由于父亲工作变动的缘故,夏洛特一家要从英国返回他们的家乡美国罗得岛州。令夏洛特始料未及的是,原本约定与她同行的两个家庭竟纷纷爽约,她不得不独自一人登上“海鹰号”,那艘将带她回家的船。船上的生活极其艰苦,栖身之所狭小简陋,还有蟑螂出没,围绕身边的是一群肮脏粗俗的水手,这一切对从没有脱离过长辈保护、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夏洛特来说简直如同噩梦。直到看见像父亲一样绅士的谢克利船长,夏洛特备感屈辱的心才稍稍安定,并本能地向他靠近,因为只在谢克利这里,她才能找回自己熟悉的优雅和秩序。

另一方面,随着旅途的进行,夏洛特与船员们也渐渐熟悉起来,还收获了黑人厨师老查的友谊。这时,“海鹰号”上的秘密也在夏洛特面前徐徐展开。原来,船员们签约登上“海鹰号”的真实目的是复仇,而他们的目标就是被夏洛特视为朋友的谢克利。当发现船员们隐匿的手枪、暴动的结盟图,以及潜藏在“海鹰号”上的前水手卡拉尼时,夏洛特心中的天平还是倾向了谢克利,她告诉谢克利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夏洛特看清了“绅士”谢克利残暴冷血的真面目。谢克利收走了船员们所有的武器,一枪射杀了卡拉尼,还无情地鞭笞年迈的老查。

夏洛特为自己告密的行径后悔不迭,在正义感的驱使下,她决定成为那些外表粗鄙却内心善良的水手中的一员,共同反抗恶魔般的谢克利船长。换上水手服,登上甲板,原本谨小慎微的多伊尔小姐变身一名勇敢坚强的女水手。她的皮肤因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手掌因繁重劳作而生出茧子,原本引以为傲的秀发也无暇打理,在一次暴风雨中她甚至将其一刀削断。在风浪的磨砺中痛并快乐着的夏洛特头一次体会到自由的味道,宛如新生般快乐。与此同时,夏洛特也不可避免地成了谢克利的眼中钉,后者甚至策划了一起谋杀案并嫁祸于她。不过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真相败露之际,气急败坏的谢克利紧追夏洛特而失足掉进海里,转眼就被海水吞噬了。而夏洛特则因其正义、勇敢和善良被推举为船长,选段描写的正是这段故事。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谁能想到,一个十多岁的富家小姐会成为一位威风凛凛的船长呢?

“海鹰号”顺利抵达目的地,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可是,当夏洛特重新换上长裙、戴上手套,回到宽敞豪华的家中,她又开始像从前那样一面被女仆精心服侍着,一面要接受双亲的耳提面命。更让夏洛特无法接受的是,父亲在读完她在船上写的日记后勃然大怒,不仅斥之为“胡编瞎扯的荒诞故事”,还厉声谴责“地位低的人不应该批评地位高的人”,更别提会对女儿的英勇行径给一两句褒奖了。夏洛特终于发现,自己原本视为归宿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牢笼。拥有一颗水手之心的她已然无法适应这种充满着繁文缛节、虚与委蛇的生活,于是她再次做出一个重要的选择——在一个凌晨换上水手服,溜出家门,重返大海。

这就是美国儿童文学作家艾菲的代表作《女水手日记》所讲述的精彩故事。虽然故事的背景是19世纪30年代,但在今天读来依旧毫不过时,依旧能带给我们感动和启发。成长就像夏洛特所经历的海上旅行,既有碧海蓝天的晴朗迷人,也有狂风骤雨的险象环生。面对瞬息万变的天气和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你不可能永远躲在他人的庇护之下,而是必须靠自己走向风口浪尖,爬上高高的桅杆,去迎接各种可能出现的风景和挑战。

在这趟旅行当中,更复杂难辨的是人性。当你怀抱天真的良知和纯洁的信仰踏上征程,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并非如课本所讲述的那样非黑即白、泾渭分明,善恶常常都会伪装,而非你第一眼看到或人们表面所宣称的那样。面对这个并非秩序井然的世界,或许你会错愕,会迷茫,甚至会痛苦,但重要的是你既能战胜内心的恐惧,秉持心中的诚实与正直,又能突破既有认知所形成的藩篱,尽可能抵达事物的本质。

那个曾经将做淑女当成自己毕生使命的夏洛特·多伊尔放弃了舒适却虚伪的人生,回到象征着自由与真诚的“海鹰号”上,这样的故事似乎离我们过于遥远,但不失为一个关于人生的极佳譬喻。可以想象,未来的水手生涯会让夏洛特的外表变得粗糙,言谈举止变得粗鲁,那些她曾经恪守的“修养”也会被她逐渐摒弃,可是谁能说她没有变成一位真正的淑女呢?真正的淑女,不在于昂贵考究的锦衣华服,也不在于下午茶间的繁琐礼仪,而在于心灵深处懂得何为善良并愿意守护它,在于敢于选择自己的道路并始终坚持下去。做淑女绅士,更要做勇士,航行于这喜悲交织的人生之海当中,这就是我们所能呈现的最优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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