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23新政挤压的93一代 杜明洋：从没有放弃自己

　　3月24日下午，足协杯第二轮，武汉楚风合力主场对阵镇江文旅，最终主队1比0取胜，晋级下一轮。比赛当中，杜明洋身披19号球衣，代表武汉出战，十分抢眼。

　　杜明洋出自国安青训，曾被看做是国安最具潜力的新星，但他却是最为尴尬的93一代。2017赛季，U23新政出台，压缩了93年龄段球员的生存空间，希望之星杜明洋无球可踢。2018赛季，他被国安租借到中冠（又称中丙，第四级别）球队武汉楚风合力。中冠，属于业余足球序列，杜明洋的命运经历了极大的拐点。

　　迷茫、不解、不甘到自我怀疑，过去这一年，杜明洋的心态随着自己的生存环境而发生着变化，“我从没有放弃过自己，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杜明洋说，如今只是短暂的蛰伏，时间会证明一切。

　　完美的23岁

　　过去几年，由于种种原因，国安青训青黄不接，尤其1993、95两个年龄段，是国安的“贫瘠之地”。93年龄段中一直小有名气的，只有杜明洋一人。

　　杜明洋是国安青训出品，走的是从网点到梯队的路子，2006年年底他来到北京，进入位于大兴的国安网点校，2008年年底正式进入国安梯队。

　　他是组织型中场，更准确地说是后腰位置，偶尔客串前腰。踢球风格偏技术流，身体和速度不是强项，但脑子聪明，大局观好，有创造力。在杜明洋之前，国安还出过一个这样风格的球员，叫张稀哲。

　　2016赛季，23岁的杜明洋开始在国安崭露头角。他在国安的首秀是当年的足协杯，国安客场对阵新疆天山雪豹，在比赛的最后时刻，杜明洋替补登场，留给他的时间总共不到五分钟，但他却打入了一粒进球。幸运的进球也为他赢得了随后在中超出场的机会——5月18日，国安主场对阵华夏幸福，杜明洋同样是替补登场，完成了自己在中超的首秀。

　　那一年对于杜明洋而言，是难以忘记的。队里另外一个组织型后腰朴成，在联赛后半段受伤，国安保级无忧、亚冠无望，成绩上没有太大的压力，时任主帅谢峰肯提拔杜明洋，而且俱乐部也鼓励一队大胆启用年轻球员，尽快完成新老过渡，也相应增加了赢球奖金。

　　杜明洋得到了更多的机会，并且他也把握住了机会。在对阵富力的比赛中替补登场，他收获个人中超首球；联赛最后两轮，国安对阵申花和建业，杜明洋开始占据首发位置，两场比赛发挥出色，贡献两个助攻。

　　当时京城媒体盛赞杜明洋，甚至用“第二个张稀哲”来形容他。“自己起步也算是挺好的，那时候心里想着第二年再拼一拼位置，看看能不能拼个主力，或者主力替补。”杜明洋说，只是转年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24岁无球可踢

　　球员到了23岁，已经不能再用年轻来形容，鲁能的王彤、吴兴涵、刘彬彬等人在23岁的时候早已经有了立足中超的本钱，但是，在国安的体系中，尤其在组织型后腰这个位置上，23岁的杜明洋，当时才刚刚熬出头。“球员都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发展，需要更多的比赛机会去历练。”杜明洋以为，2017赛季会是他爆发的一年，结果事与愿违。

　　“过完年，就听说足协有新政。当时我就觉得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个政策，有点莫名其妙，理解不了。”杜明洋说，当时他感受到了一定的危机感，但没有那么强烈，“最开始还是有信心的，自己去拼一下。因为那会儿U23就两个名额，一个上场、一个替补，还有其他机会去争。”

　　但球队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

　　何塞在2017年初开始执教国安，当时球队在后腰位置上引进了吕鹏，朴成做完手术开始恢复，最重要的一个变化是，张稀哲的位置后移，成为了组织型后腰。

　　“第二个张稀哲”和真正的张稀哲相比，还是要差了一点，替补名单中还要预备着U23，杜明洋的生存空间开始越来越小。

　　2017赛季前半段，杜明洋的主要战场放在了预备队。他在预备队比赛中连续进球，保持状态。

　　后来何塞下课，谢峰过渡，杜明洋得到了三次出场机会，一次在足协杯，两次在联赛，三次加起来踢了73分钟。

　　队里的老大哥知道杜明洋有能力，也开始劝他，不行就换换地儿，“毕竟这个年纪能踢上球是最重要的”。“但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再拼一拼。”杜明洋说，因为那时候何塞成绩不佳，俱乐部酝酿换帅，他希望换了主教练后，自己能够重新回到竞争序列，能够通过努力有所改变。“但没想到，情况更难了”。

　　接替何塞的是德国教练施密特，施密特解放了张稀哲，后者不再固定在后腰位置上，但德国人却喜欢身体强壮、冲击力强的球员，唐诗、杜明洋这种身体不占优势的技术型球员都被排除在阵容之外，他们不是施密特的菜。

　　“下半赛季的大部分时间，我一直就是自己保持训练，没有比赛踢。”杜明洋说，上半赛季还能踢预备队，下半程连预备队都很难踢上了。

　　那段时间在杜明洋看来是最难熬的时段，“下半年刚开始的时候，自己还很拼，很努力，希望教练能看到，或者有伤病出现的时候，自己能有机会。但看不到希望，一直没有机会，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感觉挺荒废时间的，很难受……”杜明洋说。

　　如果新政再早几年……

　　在2016年末颇为风光的杜明洋到了2017年就“消失了”。国安球迷很关心他，外界也有各种各样的评论。“我经常会去看网上的留言和评论，偶尔会回复。”杜明洋知道，这些事只能靠他自己努力改变，别人谁都帮不上。“有人说，如果你足够优秀，不管是24岁还是23岁，能踢出来的都踢出来了，没有机会说明你还是不够好。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所以有时候会自我怀疑，是不是我真的不够好。”杜明洋说。

　　国安在后腰位置上的竞争愈发激烈，球队最大牌的外援奥古斯托，也习惯踢后腰的位置，没有可能撼动。和他们相比，出道以来只踢了不足10场比赛的杜明洋，的确不够好，教练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让杜明洋去改位置，这并不现实，“踢球踢到现在，很多东西都成型了，很难再改了。而且我并不是身体和速度型的球员，我这种类型只适合踢中场。”他对于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

　　新政让替补的空间也越来越小，一大批刚刚冒头的93年球员，被“一刀切”。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抱怨政策也没有用，朋友和家人都和我聊，我自己也开导自己，这些事还是自己想开了就好。政策就在那，你改变不了，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同时也要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有机会。”

　　“现在想想，要是U23新政能早几年来，或许也不会这样。”杜明洋说。

　　去中冠球队“练级”

　　2018赛季结束之后，杜明洋在北京参加了一个教练员培训班，并没有参加国安的冬训。那时候他已经有了离开的想法。

　　“这事还要看主教练的意思，他来决定用人。”杜明洋说，经过了半年的尝试，他很难再在施密特的体系下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但他和国安之间还有三年的合同。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球队已经开始联系杜明洋，有中超的，也有中甲球队。其中某中甲球队，十分认可杜明洋的能力，对他极为感兴趣，但由于不是自由身，涉及到转会，接下来就是双方俱乐部之间的沟通，直到最后，双方也没能达成一致。

　　国安方面看好杜明洋的发展，现阶段他不符合施密特的战术需求，但不可否认的是，杜明洋是一个在中场极具灵性的好球员，而且又是国安一手培养的，如果就此放走，未免太可惜。

　　唐淼是前车之鉴。唐淼出自国安青训，但由于在国安很难出头，便被其他球队买走，如今已经成为富力绝对主力、边缘国脚，国安又一直在右后卫位置上缺乏人手，因此时常后悔不已。类似唐淼的例子，经常在国安身上发生，因此俱乐部也想留下杜明洋，更何况双方毕竟还有合同。这一点，作为球员，杜明洋也理解国安。

　　国安的忧虑让杜明洋错过了转会窗口，他起初一直也没有考虑去低级别球队踢球，“后来一个教练联系了我，说武汉那边有个队，是中冠的，今年想要冲乙，可以去那边保持状态。”杜明洋说。“我当时也很犹豫，中冠这个平台低了些，对我的履历似乎不太好，另外，我也担心那边的训练质量，会不会状态下滑很快。”但现实摆在眼前，国安新赛季预备队比赛将会用小队员去打，留在国安，很可能连预备队都打不上，而去武汉那边，虽然平台低，但球队有升级的目标，有成绩的压力，训练肯定还是会不一样的，“考虑再三，最后我还是选择去了武汉，而且这也符合俱乐部的安排。”杜明洋说。

　　很多欧洲一线球队人员过剩，但又不肯放走一些重点培养的年轻球员，他们的做法通常是将这些球员放到三四级别联赛锻炼，一方面让球员有球可踢，另外也等待合适的时机，将其召回，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现在一些中超球队也效仿此做法，比如富力、鲁能都有关系不错的低级别俱乐部，可以让被俱乐部看好但暂时用不上的年轻球员去那里“练级”。

　　国安最终将杜明洋租借到了中冠武汉楚风合力，租借合同为期一年。

　　“这只是一个过渡”

　　新赛季国安并没有给杜明洋注册，因为他到了业余级别的中冠踢球。

　　从中超到中冠球队，难免会有落差，但杜明洋说，落差感比原本自己预想的要小。“比之前预计好很多，硬件条件还不错。最开始我认为中冠球队会很业余，但来到这之后，感觉这边其实挺多以前踢过中超、中甲下来的。”杜明洋说，曾入选过89国奥，效力于深足的门将张迅伟，如今也在这个队里。

　　武汉楚风合力是中冠球队当中，唯一一家聘用外教的。“球队是西班牙主教练，另外还有一个外籍的体能教练。教练也是按照欧洲方式执教。训练还是可以的，大部分时间一天一练，偶尔一天两练。”杜明洋说，“但训练质量和在国安的时候没法比，会差一些。”

　　他和张迅伟等球员每天都会在训练之后自己加练，去球场跑圈或者到健身房加练力量。“现在虽然在一个低级别的的队，但我们还是职业球员，要按照高标准要求自己。”杜明洋说。

　　他到这支球队的时间不长，但很快便融入了球队，位置依然是他熟悉的后腰。在足协杯之前，球队打了四场热身比赛，对手中有中乙的球队，武汉2胜2平，未尝败绩。“虽然是中冠球队，但球队配置比很多中乙球队要好，实力也不错，比赛都是压着他们打”。

　　杜明洋在武汉踢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就是足协杯，对手是中乙镇江文旅。那场比赛，武汉全场压着对手打，几乎是半场攻防演练，最终取胜晋级。

　　“我们下一场的对手是石家庄永昌，希望能够再进一步，能够和广州富力碰面。”杜明洋想要通过足协杯的舞台，再一次证明自己。

　　从中超豪门到第四级别的中冠球队，杜明洋的消息被曝光出来之后，也有很多人说他是新政最典型的牺牲品，起初这些声音也会对他有些困扰，如今已经坦然面对，“新政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未来只会竞争越来越激烈。如今我既然已经选择来这个球队，其他的就不过多去想了，自己严格要求自己。我不是一个业余球员，这只是我的一个过渡。”杜明洋说，“我从来没有放弃自己”。

　　“可以算是卧薪尝胆吧？”记者如此问，他笑着回答，“可以这么说，算是一个磨练吧。”

　　“至于未来，肯定会先回到国安，履行合同，再看看在国安有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如果没有就想想其他出路。我还是有目标的，还是会争取为国安效力，大家再等我一年。”

　　记者刘翔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