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实向虚的难点在哪里

  金融收紧与实体经济转型之间的“时滞”导致脱虚向实受阻。

  结构主义经济学曾提出一个基本观点:“特定产业的停滞是经济演进过程中不可避免,也是健康有益的;正因为衰退部门的资源释放,才有资源涌入正处于扩张阶段的、更加健康的经济部门。”

  然而,在资源转移的过程中,有一个变量,或许被忽视了,那就是“时滞”。金融是“快变量”,实体是“慢变量”,因此,信用过于收紧会导致实体经济衰退,甚至出现危机。从长期来看,确实需要引导资源“脱虚向实”;但从短期来看,实体部门与虚拟部门不是完全对立的关系,而是相互联系的组合;短期去杠杆导致了金融紧缩,需要把握节奏,否则在推动金融去杠杆、虚拟部门“缩水”的同时,也会引发实体经济同步“脱水”。

  日本当年的错误是在“经济泡沫”过程中没有完成“产业接续”。很多观点都将日本“失去的20年”归咎于货币政策的调整。但在日元升值和经济泡沫的背后,其实是新旧产业间的接续出现大问题。

  日本国内制造业为了寻求低工资,向亚洲加速转移。制造业生产大规模外移,严重打击了私人部门对国内投资的热情,导致日本国内出现了产业空心化。并且,从1969-1989年间,日本三次对外投资高潮期来观察,重点领域也发生了变化,第一阶段转移的劳动密集型的纺织行业,第二阶段是化学、钢铁产业,第三阶段作为技术密集型的机械、电机等行业也出现了大规模转移。

  当日本的企业发现产业升级困难,实体投资渠道不通畅,而资本投资甚至投机,能够带来更大收益时,更多的资金开始转向股票、房地产市场,由此带来资产价格的进一步上涨。1989年,日本央行开始加息,地产泡沫破灭,在前期加杠杆过程中,大量流入地产、金融的信贷成为不良贷款,不良率大幅度攀升。因此,过紧的金融“去杠杆”,如果未考虑实体经济这一“慢变量”,就会导致经济增速出现大幅滑落。

  经济泡沫掩盖了产业严重空心化和转型失败。泡沫滋生加剧了产业空心化;而泡沫破裂后,发现实体产业也不复存在了,这或许才引发了日本进入“失去的20年”。

  过去中国经济之所以脱实向虚,是因为产能过剩了,导致实体经济的投资回报率下降。如果说从2012年之后开始,中国经济出现脱实向虚迹象,这表明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速已经开始下降,产能过剩问题日益突出,经济已面临转型需求。随着脱实向虚现象愈演愈烈,进一步表明全社会杠杆率水平在提升,资产泡沫在扩大。因此,经济向虚比较容易实现,但经济再要脱虚向实的难度就比较大了,因为这要求实体经济能够给予巨量资本满意的回报。

  实体经济要提高投资回报率,就需要实现新旧动能转换,也就是要让高端制造业形成一定规模,可以与发达经济体抗衡。日本在世纪90年初金融泡沫破灭之前,其经济转型已经成功,制造业上已经可以与美国抗衡了。但中国只是成为一个世界工厂不久后,经济就有点脱实向虚的趋势了。

  中国产业转移格局也类似当年的日本。当前中国的传统产业也逐步向外转移,而新兴产业接续并未显现,这就需要把握金融“去杠杆”的节奏和力度,防止在产业接续尚未完成的情况下,过度紧缩的金融“去杠杆”,有可能会出现经济断层。同时,短期来看,过度紧缩的金融“去杠杆”或许并不能推动创新,反而会制约创新。

  政府推进经济脱虚向实时面临两难境地,一是中央政府要维持金融稳定,防止房价大起大落,这又使得大量游资在看清“底牌”情况下,不愿从虚拟经济中退出。而不少地方政府出于对土地财政的依赖,也不愿让地方经济脱虚向实。同时,政府通过“大基金”模式来引导新旧动能转换,如何把握好与市场配置资源之间的关系,又是一个难题。

  作者为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李迅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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