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把六把钥匙交给宿管,关掉了宿舍门,却再也没有机会用钥匙打开。
我来南京三年,每次放假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每一次都是我打扫干净卫生,关上门窗,关掉电闸,每一次都是晚上乘着凌晨的火车离开南京,每一次都是我送一个个同学到火车站。只不过,这一次很特殊,我第一次把六把钥匙交给宿管,关掉了宿舍门,却再也没有机会用钥匙打开门。
这次离别总觉得仓促。好像拿着笔记本坐一个半小时地铁追着老师修改论文,还像上一秒刚发生的事情,约好一起吃火锅,说好一起看电影,到后来都没来得及拍一张合照,更没有好好促膝长谈把仇怨解开就走了。
勤俭持家的丽丽破天荒地丢掉了很多东西,被子、衣服、茶壶、书。家在南京的梁,两个小时就把三年的东西拿干净了,只有我,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扔什么,把几本书寄给网友后,又挑出看着对学妹有用的东西送给她:肥皂和纯奶、盆和衣服架,包和笔。剩下的用快递寄了回去,心爱的油画还是没有人可以送,只好提在手里。
清楼的最后一天,宿舍只剩下我和潘两个人,我和她又不讲话,两个人稍微收拾了下行李,躺在各自的床上,熬夜写论文的体虚折磨着我的意识,很困,又怕自己睡着,又担心自己睡不着。这一个半星期,还没开始答辩,宿舍楼就开始有人收拾行李,半夜听到楼上行李箱轱辘转动的声音,我就会有些焦躁,但宿舍里四五个人依然淡然自若地刷手机、敷面膜,干着平常干的事儿,我就马上跟着她们淡定下来,闭上眼睛听歌睡觉。但清楼的最后一天,我看着空着的四块木板床,知道自己再没有时间犹豫惆怅。
天终于亮了,我把要装的行李分为好几类,秋冬的衣服要留在学校活动室,夏天的衣服要寄回家,被子要用真空袋装好放在行李袋里,衣服架要留着下半年还能用。装好后,开始把行李袋抱着从五楼往一楼走,一楼堆满了毕业生们丢的废弃物,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有几个阿姨在挑选还可以回收再用的东西,不知道是谁洒了酒精还有醋,又混合着草席的霉味,行李挡住了走廊,我抱着行李袋举步维艰。
宿管的推车已经被其他学生借走了,我只好把行李袋拆开,分成五六趟送到活动室。太阳很热,中午1点的光尤其刺眼,我戴着渔夫帽,帽子把我的整个脸都快要盖住了,头发也被遮住,显得脸圆圆的,戴着金属大框眼镜,暗自揣测搬了五六次行李,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忙是因为我形象太丑了。活动室的大叔看到我又搬了几袋行李过来,不耐烦起来:“这小孩儿怎么搬这么多行李呢!”我慌乱地解释道:“没有啦没有啦!这就这最后一趟啦!”生怕让别人看出我一个人搬行李窘迫的模样。胳膊被行李袋割破了几个伤口,看着那些开车来帮孩子搬行李的父母,还有那些有男朋友来帮收拾的女生,我掐了掐胳膊,告诉自己真的很棒。
打扫好卫生,退完钥匙,拖着行李箱打车到同学租的房子借住一晚,可能是因为心情惆怅,很累很饿却吃不下东西,买了几瓶水,看到同学正在准备盛装去感谢昨天帮她搬行李的男生,心生羡慕,对她说:“你房子也租好了,只要在一个城市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安心很多,工作慢慢找,南京机会多。”
最近毕业季,房租都涨了太多,我们大专生也领不到补贴,大多先出去赚个房租钱再回南京打拼。
同学苦笑着,想说点儿什么,大概她也想不出说什么了,就说:“我们一切都会有的。”
送同学出去后,我躺在床上开始订火车票。
那天答辩完,我一个人跑去看了部电影,那是部很好的喜剧片,右边的是一对情侣,左边是一对捧着鲜芋仙吃的姐妹,片子很有意思——我年轻的时候只能给你爱情没有面包,我大了点儿的时候有面包了可爱情没了,你会要年轻时我的爱情还是要我年老时的面包?我把电影观后感讲给一位异性朋友,他讲:“现在的学生总觉得自己离开爱情就不能活,把爱情看得很重要,如果是我,我要找女朋友,要么是在我有钱之后,要么就是那个女生能在事业上帮助我。”我听后,心里很难过,觉得我们才刚毕业就要这么现实了吗?
在同学的租房里眯着休息,哥哥突然发来消息。他和我第一次聊了很多知心话,我笑着问他,你怎么变得这么明事理,哥也笑着回答人都会变的。我欣慰地点着头,哥吐槽说工资太低,想要跳槽,我鼓励他多增强自己的实力,劝他说只要你三十岁之前有经济实力,其他问题都迎刃而解,你别急。
是的,别急,我也这样告诉自己。刚出校门,不必急着让自己变成社会的模样,生活能给予我们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文/苗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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