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缘何钟情“S-400”和“萨德”

　　自2017年5月和10月沙特阿拉伯相继宣布欲购俄罗斯S-400和美国“萨德”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的消息以来，世界各国媒体对于此消息的关注度从未降低过。2018年5月31日，印度国防部向媒体宣布印度与俄罗斯将在2018年12月之前，正式签署采购总价值60亿美元S-400防空导弹系统合同消息的第二天，沙特驻俄罗斯大使哈立德·本·拉伊德向媒体称：“沙特与俄罗斯就提供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谈判进展顺利。但是，合同的签署时间尚未确定。”此消息发布后再次引起了世界各国媒体的高度关注。

　　众所周知，北约国家希腊曾同时装备美国“爱国者”和俄罗斯S-300防空导弹系统，这两种防空导弹有许多极为相同之处。但作为美国盟国的沙特要同时从美俄引进两种作战任务和作战性能各异的新型防空反导系统，其动机到底是什么？本文将参考近期国外公开资料的报道，对沙特的真实动机加以探讨和分析。

　　中东土豪的难言之隐

　　鉴于复杂多变的中东局势，优先装备新型防空反导系统的中东国家，将会在保卫国家领土主权不受侵犯的空天防御作战中占据主动。自2017年5月以来，笼罩在炮火战乱之中的中东国家，不时曝出采购美俄新型防空反导系统的新闻，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沙特打算同时采购美国“萨德”反导系统和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

　　中东土豪沙特采购俄罗斯S-400和美国“萨德”反导系统，对于不知情者来说似乎成为一个调侃的笑柄。2017年11月18日，俄罗斯军事专家维克多·利托夫金，在接受俄罗斯“星”电视台专访时指出：“按照美国的现行军售政策和强盗逻辑，美国通常会把防空导弹系统等军事武器装备，强行卖给像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等盟友。通常，这些国家难以摆脱美国的压力，去采购俄罗斯性能更为优异的防空导弹系统。但是，像沙特这样的国家，他们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并不是为了与谁打仗，而是实现像‘拥有世界上最昂贵和豪车和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纯血马’一样的土豪梦。”维克多·利托夫金的分析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并不足以概括沙特的动机。

　　众所周知，沙特是组织和参与打击其邻国也门胡塞武装军事行动的主要发起国之一。2015年3月，沙特等国率先发起了代号为“果断风暴”的军事行动，以打击邻国的也门胡塞武装。也门胡塞武装使用来自于伊朗的“布尔坎-2”战术弹道导弹。与“飞毛腿B”战术弹道导弹的改进型相比，“布尔坎-2”安装了分导式弹头。根据战术技术性能，“布尔坎-2”导弹的射程可以覆盖沙特首都利亚得及其附近的油田。此外，胡塞武装装备的“飞毛腿B”、“卡希尔”和“吉尔扎尔”战术弹道导弹，也对沙特领土安全构成了威胁。“卡希尔”和“吉尔扎尔”战术弹道导弹，是在苏联“月亮-M”战术弹道导弹基础上改进的。

　　自2015年也门爆发军事冲突以来，也门胡塞武装曾频繁使用“飞毛腿B”、“卡希尔”和“吉尔扎尔”战术弹道导弹，对沙特领土实施打击，造成沙特军人的大量伤亡。此外，胡塞武装还装备了SA-2防空导弹系统的改进型，用于防空作战任务。此外，胡塞武装还装备了“卡尔”战术导弹系统。该系统可以发射苏联SA-2防空导弹系统的导弹，用于攻击沙特的地面目标。

　　2017年12月19日，部署在沙特首都利雅得南部的防空部队，对从也门境内发射的“飞毛腿B”实施了拦截。该弹道导弹型号，与2017年11月4日在利亚得附近被拦截的导弹相同。但是，该枚弹道导弹究竟是被沙特防空部队成功拦截，还是偏离航向坠入非居民区呢？沙特官方对此没有任何报道。据悉，该导弹袭击事件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随后，也门胡塞武装称，对此次事件负责。胡塞武装还称，此枚弹道导弹打击的目标是沙特皇宫。这是自2017年11月4日以来，胡塞武装从也门境内发射的第二枚弹道导弹。2017年12月23日，联合国安理会对胡塞武装制造的导弹袭击事件进行了谴责。目前，也门军事冲突仍在继续，其规模不亚于叙利亚的军事冲突。

　　由此可见，沙特无论是对美国“萨德”反导系统，还是对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产生浓厚的兴趣，完全出于其应对胡塞武装的导弹打击和维护国家领土安全的考虑，是合情合理的。2017年10月4日，沙特国王萨勒曼抵达莫斯科，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这是自两国建交以来，沙特君主首次访俄。期间，萨勒曼国王与普京总统，就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进行了会晤，取得了显著的成果。当然，S-400系统的优惠价格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一个由8套发射装置组成的S-400防空导弹营，价格仅为5亿美元，而“萨德”反导系统1部AN/TPY-2型火控雷达系统的价格，就超过5亿美元。此外，根据美国国防部国防安全合作局透露，美国与沙特正式签署了出售总价值为150亿美元的“萨德”反导系统，美国将向沙特提供44套发射装置、16个指挥所、7部火控雷达系统和360枚拦截弹。

　　基于沙特已经与美国签署了采购“萨德”的合同，这引起外界对S-400与“萨德”进行比较。比较的结果，实际上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器系统，似乎有一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但是，如果通过对两种截然不同的防空反导武器系统进行分析，可以看出沙特在应对外来威胁和强化国家空天防御方面，有着自己的考虑。

　　S-400与“萨德”有啥不同？

　　“萨德”THAAD英语缩写的中文翻译为“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它是一种地面移动式反导系统，主要用于拦截大气层外中程弹道导弹目标。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首要任务，是拦截飞机、直升机、无人机和巡航导弹等空气动力目标。同时，S-400系统拦截弹道目标时，在距离和高度上的能力受到了限制。显而易见，S-400系统凸显了多用途的作战性能。但是，如果使用“萨德”拦截空气动力机动目标，其中包括飞机的话，这就好比“显微镜下钉钉子”，有些小题大做。同时，还要考虑到“萨德”系统价格不菲的拦截弹。

　　1992年，美国正式启动了研制“萨德”系统，共计投入150亿美元研制费用。目前，该系统主要装备了美军和阿联酋军队。2017年9月，美国已经在韩国完成部署1个“萨德”连。同时，美国还打算在日本部署“萨德”系统。下面从三个方面，对S-400和萨德反导系统战术使用和技术性能等加以比较。

　　首先，S-400与“萨德”，拦截目标的性质不同。S-400防空导弹系统40N6E远程拦截弹主要用于拦截距离为400千米和飞行速度4800米/秒的空气动力目标。系统拦截弹道目标的距离仅为60千米，拦截高度仅为30千米。俄专家指出，如果就拦截战术弹道导弹而言，S-400防空导弹系统拦截的高度不是极限高度。同时，负责独联体国家联合防空系统的前空军副总司令艾捷奇·比热夫中将，在接受俄罗斯通信社记者专访时指出：“在战区反导作战中，S-400主要用于拦截处于下降段的战术弹道导弹，而不是拦截处于主动飞行段的战术弹道导弹。”

　　“萨德”反导系统，主要担负拦截高度150千米和距离200千米的大气层外弹道目标的任务。美国利用该防御系统，建立第一层反导区域。该防御系统可以按照“发射-评估-再发射”的原则，连续使用2枚拦截弹，对一枚弹道导弹实施拦截。也就是说，如果第一枚拦截弹没有拦截到弹道导弹的话，第2枚拦截弹将继续实施拦截。如果第2枚拦截弹拦截失败，那么，“爱国者”防空系统将投入拦截。同时，“萨德”火控雷达系统，将向“爱国者”防空系统拦截弹发出目标指示信息。根据美国专家计算，反导系统两枚拦截弹拦截道导弹的概率超过96%，而一枚拦截弹拦截道导弹的概率为90%。

　　“萨德”反导系统拦截弹主要由战斗部和单级固体火箭发动机组成。发动机可以将拦截弹的飞行速度加速到2800米/秒，以确保使用第2枚拦截弹对弹道导弹实施第2次拦截。战斗部安装了可直接命中目标的“动能拦截器”。

　　其次，S-400和“萨德”系统，拦截目标的方式不同。在拦截敌弹道导弹过程中，要想将来袭弹道导弹全部摧毁，现代防空反导系统通常采用以下两种方式：第一种是使用拦截弹直接命中弹道导弹战斗部。第二种是用拦截弹爆炸后形成的弹片云，将敌弹道导弹摧毁。“萨德”系统拦截弹选择了第一种方式，S-400系统拦截弹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S-400防空导弹系统主要依靠在距离目标附近的拦截弹爆炸后形成的弹片云，摧毁弹道目标。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拦截弹，可以360°全方位对来袭导弹实施拦截，而“萨德”系统拦截弹却做不到这一点。

　　第三，S-400和“萨德”系统装备的火控雷达系统性能不同。“萨德”系统装备了性能优异的AN/TPY-2型有源相控阵雷达。该雷达系统探测距离为1000千米，而S-400系统装备的91N6Е型多用途相控阵雷达系统，探测距离仅为600千米。AN/TPY-2雷达采用X波段，由25344个固态T/R模块组成，具有超强的分辨能力，能够识别弹道导弹的弹头。该雷达系统单价超过5亿美元。

　　风马牛能相及吗？

　　2017年11月17日，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负责防空反导系统研制的副总裁蒂姆·凯西尔，在迪拜航展接受媒体采访时对沙特欲采购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发出严厉的批评：“‘萨德’反导系统和S-400防空导弹系统，在沙特同时展开和使用，将很会面临诸多的困难。美国政府将单方就该问题做出严肃的决定。”同时，洛马公司负责战略发展的副总裁登·诺尔顿也支持蒂姆·凯西尔的观点：“两个系统的信息交叉是最大的问题。此外，对拦截目标的分配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但是，五角大楼对于此事却显得十分淡定。美国国防部发言人米歇尔·巴尔丹扎上校指出：“美国多次强调中东国家在实施大规模武器采购计划时，应保持美国和其它国家武器作战协同的重要性。这对于抗击共同的威胁十分重要。”

　　对此，俄罗斯负责独联体国家联合防空系统的前空军副总司令艾捷奇·比热夫中将认为：在决定采购“萨德”反导系统的同时，沙特非常有可能采购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当然，这也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即无法通过一体化防空反导指挥系统对其实施集中统一指挥的问题。但是，沙特防空部队可以采取分散指挥的方式，对这两种防空反导系统实施防空反导作战指挥。俄罗斯《军工信使》杂志和《空天防御》杂志主编米哈伊尔·霍达廖诺科指出：基于防空导弹系统部署在一个国家不同地区，以及担负不同的防空反导任务，因此，采购多元化的防空反导系统，可以达到相互补充和相互抵销防空反导武器装备存在的不足之目的。如果两套系统在一个阵地展开，那么，“萨德”系统可以担负拦截27000米以上的弹道目标，S-400系统主要担负拦截27000米以下的空气动力目标。近年来，沙特军队的防空反导实战经验证明，在军事冲突的初期，沙特境内目标在1分钟内从未连遭8枚以上弹道导弹的攻击。换句话说，“萨德”和S-400可以按照作战高度和作战扇面的分工，对敌饱和攻击的空气动力目标和弹道目标实施拦截。如果两套系统部署相隔200千米之外，除相互交换空情信息外，没有必要组织作战系统。

　　此外，据米哈伊尔·霍达廖诺科透露，沙特打算同时采购“萨德”和S-400，还基于另外一个方面因素的考虑。众所周知，在海湾战争中，伊拉克军队装备的法国“响尾蛇”近程防空导弹系统，突然丧失了作战能力，致使其地面部队和目标遭受了严重损失。在非洲国家也曾发生过此类事件。因此，国外客户在采购西方防空导弹系统时，都存有一份戒心。米哈伊尔·霍达廖诺科接着指出，美国的武器装备并非万无一失。例如，约旦空军F-16战机，就无法击落以色列空军的F-16。沙特采购S-400，可以帮助其解决多元化的防空反导任务。如果沙特敌对国家使用美国研制的战术弹道导弹和中程弹道导弹对沙特实施打击，在“萨德”出现像“响尾蛇”那样突然丧失作战能力的情况下，沙特完全可以使用俄罗斯S-400系统作为补充，以应对不测事件的发生。

　　俄罗斯外交部外交学院教授弗拉基米尔·维涅库洛夫在接受今日俄罗斯电视台采访时表示，沙特在与美国签署采购“萨德”的同时，与俄罗斯签署采购S-400，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两种防空反导系统，不仅不会互相排斥，而且可以相互补充，应当是沙特应对多元化威胁的一种新尝试。作为拦截空气动力目标的武器而言，S-400防空导弹系统战术技术性能，完全超过了美国“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

　　总之，美国和俄罗斯专家的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那么，S-400和“萨德”这两套“风马牛不相及”的防空反导系统，是否可以做到“风马牛能相及”呢？这个答案只能由战场实战检验做出。

　　合同签署的胜算有多少？

　　无巧不成书。2017年10月4日，在沙特国王萨勒曼抵达莫斯科与俄总统普京商谈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之后不久，即2017年10月16~18日，在被称为“中东小香港”的巴林首都麦纳麦举行的“BIDEC-2017”首届国际防御展览上，巴林皇家近卫军司令阿里·哈利夫向媒体透露：巴林正与俄罗斯就购买S-400防空导弹系统进行谈判。对于巴林缘何采购S-400，俄军事专家维克多·利托夫金接受俄罗斯“星”电视台记者专访，在回答“巴林究竟要拿S-400防空导弹系统去防范谁”？的问题时指出，也许与沙特一样，巴林也想购买世界上最时髦和最有名气的防空导弹系统，实现其土豪梦想。

　　但是，更让世人感到疑惑和不解的是，素有中东弹丸之国的卡塔尔，在采购“萨德”被美国拒绝之后，也决定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纵观瞬息万变的中东局势，卡塔尔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绝非是要实现土豪梦想，而是要用于防范与其关系剑拔弩张的邻国——沙特和阿联酋的威胁。众所周知，2017年8月24日，卡塔尔外交部宣布将与伊朗全面恢复外交关系。2018年6月初，沙特、阿联酋、埃及和巴林四国，以卡塔尔“支持恐怖主义”和“破坏地区安全”为由，宣布与卡塔尔断交，对卡塔尔实施禁运和封锁。同时，沙特关闭了与卡塔尔的边境口岸，这也沙卡两国间唯一的陆地边界。2018年6月4日，沙特国王萨勒曼在致法国总统马克龙的信中指出：卡塔尔与俄罗斯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谈判，已经威胁到了沙特的国家安全。如果卡塔尔采购S-400，沙特将对卡塔尔宣战，并摧毁该系统。同时，萨勒曼请求法国总统阻止卡塔尔采购S-400。

　　就在法国媒体公布沙特国王萨勒曼致法国总统马克龙的信的同一天，卡塔尔协商会议（议会）主席阿卜杜尔·阿赫麦德，在接受俄罗斯文传电信军事新闻栏目记者采访时指出：卡塔尔始终尊重与俄罗斯取得的谈判成果。我们将继续与俄罗斯讨论采购S-400防空导弹系统。卡塔尔的强硬态度预示着，卡塔尔将与沙特在采购S-400问题上一争高低。那么，俄罗斯如何在其间找到一个平衡的办法，将S-400防空导弹系统顺利出售给这两个国家，似乎成为媒体关注的新焦点。尽管沙特驻俄罗斯大使哈立德·本·拉伊德声称双方谈判进展顺利，而且俄罗斯已经在利雅得设立了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谈判办事处，但是，在合同没有正式签署之前什么情况都会发生。正如《军工信使》杂志和《空天防御》杂志主编米哈伊尔·霍达廖诺科指出的那样，中东客户有时会做出180度转变的异常举动，而海湾地区国家客户的异常举动，对于俄罗斯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俄罗斯战略局势中心主任伊万·科诺瓦洛夫对此则持乐观态度：“现在对于沙特最重要的是在美俄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充分证明，俄罗斯在中东扮演主导角色。没有俄罗斯参与，中东的问题就得不到解决。如果与俄罗斯签署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合同的话，沙特才有机会与俄罗斯讨论核电站等领域的合作。”

　　总之，不管沙特是否能够与俄罗斯正式签署S-400防空导弹系统的采购合同，俄罗斯在中东国家防空反导武器市场都是最大的赢家。但是，赚得“盆满钵满”的俄罗斯，并不会马上兑现所有的S-400合同。众所周知，在未完成向中国提供S-400的合同之前，土耳其采购4个营S-400的合同已经苦苦等待了两年，迄今为止，也未能将S-400装备防空部队。2018年5月31日，俄罗斯军工网站透露，俄罗斯将在近期与印度签署总价值58.8亿美元的S-400采购合同。在完成向中国提供S-400之后，俄罗斯将按照签署S-400的合同顺序履行其供货义务：土耳其、印度、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

　　文/江帆 丁文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