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警惕什么？

　　十来岁时，记不清在哪本书的封面上看到加大加粗的一句话—“人们啊，我爱你们，你们要警惕”。其时尚不知事，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短短十余字渗透出来的悲悯和大爱，浓重得迫人，因此牢记多年。

　　后来知道，这句话出自捷克作家尤利乌斯·伏契克（Julius Fucik）所著之《绞刑架下的报告》。二战背景下，伏契克号召人民团结起来争取祖国的独立，摆脱法西斯统治。

　　当年看到的那本书讲述的是怎样的内容已记不清楚，对于为何要选这句话放于其封面也不甚了然，但显然，在和平年代，这句话有了更多不同的意味。那两个词，“爱”与“警惕”，庄重，浓烈，语重心长，令人心忧。

　　7月，许多曾经头顶光环的人在各种传闻里显露了不同于人前的另一面，形象瞬间坍塌，令人错愕。当一波又一波或真或假的消息相继传来，各种评论甚嚣尘上，莫名地，这句话就出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警惕！是的，这个充满严肃意味的词已很少出现在我们日渐变得麻木的生活中，是时候将其重新嵌入我们的头脑中了。当经济价值成为社会最重要的追求以致乱象频出，我们有必要警惕一切热闹的喧嚣的声音，警惕那些“完美的”“正确的”人与事，警惕无知无觉被裹卷于激流之中，不知所往。我们需要学会在混沌中思考、辨析一切，形成自己的判断。它不一定对，但是至少，它是个体的，独特、真实、充满力量，让你变得强大。

　　在我们绝大多数人所接受的教育里，思辨、质疑精神的培养一以贯之是缺失的一课。它们不被鼓励，偶而露出苗头，即被摁倒在地。我们在驯养中学会无条件接受和遵从，对于书本，对于权威，对于所谓的“真理”皆是如此。在大浪袭来之时，人云亦云成为最安全，也是最便利的选择。

　　但是，真的安全吗？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看清事实本身：所谓的意义，所谓的偶像和精英，很多时候都是人为建构出来的。他们为有所需要的人建构，被盲从者加以巩固，在一层层的建构中，曾经真实的东西消失了。光环加身者呈露于人前的一切光鲜、完美，无可挑剔，他们的才能与品行被画上等号，他们由此甚至天然地拥有了不能被置喙的权力，倘有人站出来发出疑问，诛心之论便铺天盖地而来，让其全无招架之力。

　　当思考与质疑精神欠奉，当一个人的光环荒谬地成为可以推卸其责任的工具，人们默不作声只为自保时，意味着什么？在真相被遮蔽的同时，更多更大的危险在靠近，而受害者，可能是我们每一个人。因为，风险面前人人平等。

　　当指尖上的话语权势不可当，有人感叹，时代变了，时代的规则变了。从一定意义上说也许如此，表达的通道多了，每个人的声音都能被听到，很多规则将不得不被打破，但是，在滚滚洪流中，当轻易就被渲染和强化的情绪多于理性、审慎的思考，我见即我思泛滥，普世信仰缺失，奠基于此，距离一个规范有序的充满活力的时代仍是遥远。

　　回到个体，最重要的，警惕，在警惕中思辨，至少，它能让我们回归常识，学会深度思考和辨析，让我们变得独立、勇敢和强大。

　　撰文/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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