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最高秘密

  • 来源:江南
  • 关键字:秘密,分享
  • 发布时间:2019-01-28 14:29

  一切都从二〇一七年四月二十八日开始。四月二十八日,十一点二十五分,接了曹丽一个简短的电话后,我按时下班。后来想想我下班真是太准时了,我总是每天都是这么准时地上班下班,要是冬季的话就八点上班,十一点半下班。要是夏季的话,就十一点下班。四月二十八日,十一点二十五分,曹丽来的电话很平常,与以前的没有什么区别,三言两语,她的电话从来如此,简短得不能再简短。我整理了一下办公桌,然后准时下班走出了办公室。办公室到家的距离不很远,走路二十分钟(我大多时候是走路)。我走了约十五分钟的路程,这时有一辆桑塔纳2000在我前面约三米处停了下来。很简单,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走到这辆桑塔纳的旁边时,靠我这边的车门突然地打开了,我于猝不及防中被突然地扯进了这辆桑塔纳中。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我就这样上了他们的车。大约五分钟之后,我于惊魂中镇定了下来。这时,我明确地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车里坐着三个人。我说,你们干吗绑我?他们中的一个说,不是我们要绑你,而是别人要绑你。我说,那个别人是谁?他说,不知道,你别再他妈的问了!他这么一说,就封住了我的嘴。我真的不说话了。坐在后排的我的两边的两人中的一个摸出了一条黑布,蒙上了我的双眼。这时开始,我才有了真正落入绑匪手中的感觉。

  桑塔纳开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停了下来,我被带到了一座民宅里才被解开了黑布。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根据开车的时间。我估计最少也离我所在的县城有七八十公里了。这是一幢不错的民宅,约有八成新,我被安置在第五层的顶楼。

  绑我的人,他们互相之间不叫名字,而只叫外号。他们一共有四人,为首的那个叫老五,其余的分别叫刀、肥肉、大头。根据口音判断,他们应该是离温州有较远路程的县里的人,因为他们的口音很接近平阳、苍南那一带。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到我所在的这个县里来绑架我?我在这里的最初的时间里,一直试图判断出他们绑架我的目的。但是,分析我所能听到的他们之间的对话,却一点也没有可供我分析的资讯。他们尽在那里大谈特谈有关女人的话题。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他们根本就不与我说一句话。我在想,他们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一,我没有钱;二,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我还想,凡绑匪在绑架之前都有一个周密的计划,肯定不会随便绑架人的。这一想,我就更加地担心了起来。因为像我开始想的那前两种情况,毫无疑问是被排除在外的,要是真的是那两种情况中的一种,倒也好办。因为情况一明了,就能有办法对付过去。即使家中没钱但只要能借到钱总还是不会有太大的人身安全方面的事。但是绑架往往会这样,万一撕了票,也带走了被绑者的所有秘密。这之中的有一种秘密是最高秘密。因此这所有的秘密也就成为了永远的秘密。我当然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且我拥有一生中的最高秘密。

  到了下午,约四点钟的光景,那个叫刀的过来,说,你是叫王国汉吧。我说,是的,我是叫王国汉,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你总要把事说清楚吧。他说,你别问,绑你是不会错的。我说,你们是哪里的,是平阳的么?他说,哈,你倒问起我来了,你别想有什么歪歪点子。绑匪不愧是绑匪,他们不会在我面前谈及他们的任何事情,他们的素质总是那么的良好,他们也因此能把这么一件恐怖事件做得滴水不漏。恐惧不断地袭击着我。但是,在恐惧之中,我仍保持着对他们的判断试探。现在看来,他们至少知道我的名字叫王国汉,而他们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也说明了他们也因此知道我的更多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即使我与他们已经面对面地呆在一起,但是我仍是在明处,而他们仍然处在暗处。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刀走了之后,我仍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一次仔细的检索。我把自己的过去分成了好几个时间段,按八年一个区域划分,然后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检索过去。在前四个时间段也就是到三十二岁之前,几乎没与别人发生过大的矛盾。自己曾与以往的某几个人有过些矛盾,但那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矛盾。现在我把自己的检索重点放在了第五个时间段里,即三十二岁至四十岁这八年的时间段里。我想,构成绑架的矛盾不会是过去的那些事,肯定会是近一二年来的事更多的可能是一年之内的矛盾才有可能引出绑架这种事。但是没有,我根本就没有那种不可化解的矛盾。排除了因矛盾引出的绑架,那么,剩下的原因就很直接明了了,那就是诈钱。这应是绑匪最直接的绑架目的。

  老五过来的时候,我提出要与家里通个电话,一般情况下,绑匪都会满足被绑者这个要求的,一是证明肉票还活着,二是可以借此向肉票家里勒索钱财,讲讲要价。但是,老五却拒绝了我的通电话的要求。这样一来,我心里更没了底。我不知他们绑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老五约四十岁。他蹲在我的面前一直不说话。他就这么地看着我,一声不吭。我说,你们绑了我就不要再这么折腾我。老五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他终于说话了。他说,你就这么给我呆着,你别想会有什么好事会落到你的头上。我说,你们干吗不说要钱啊,到底要多少你直说,不要老这么地把我关在这里耗着。老五说,你以为你是谁,才到这儿半天不到,就不耐烦了?告诉你,你别有什么妄想!老五与刀的口气如出一辙,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从他们的嘴里套得半点儿有关这次绑架的事。整整半天时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绑我的目的。

  到了晚饭的时间,刀给我送来了一个盒饭。吃了晚饭后,刀没走。我的双手又重新被刀拧到背后绑上。刀一直呆在我所呆的这个房间里。我想,刀肯定是来看守我的。那么说,今晚刀是不会走了的。我一直被反绑着双手坐在地板上,就是移动一下也很困难。我请求刀把我的双手放到前面来绑,但是这个最低的要求也被刀拒绝了。我想,不管如何,我得与刀展开对话。我判断刀是他们之中地位最低的一个,因为看守肉票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刀的层次确实很低,我几乎能断定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但是,今晚的刀有了我作为他的地位的对比物,因此他显得有些高兴。我说,我肯定不是你们所要绑架的那个人,你们肯定绑错了人。刀说,你不是王国汉么,我们绑的就是你。我说,我是王国汉,但我能断定你们肯定绑错了人。刀说,你等着吧。看来刀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地简单,刀来这看守肯定是不会与我多说什么的。越是像刀这么的人,越是要做出显得与我有距离的样子。半夜里,我被刀叫醒了过来。刀说,你他妈的怎么像猪一样地睡觉,打那么大的呼噜。我本来就睡不踏实,被他这么一叫,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我估计刀睡觉时也会与我一样地打呼噜,只是他自己听不到而已。我说,你也与我一样,打呼噜,而且很响。刀说,你胡说。我说,真的,确实的,你真的与我一样地打呼噜而且很响。刀想了想,说,那我怎么从未听别人说我会打呼噜呢?我说,你这么凶,别人谁敢跟你说。刀终于认为我说的是真的。在黑暗中,刀叹了一口气。

  在黑暗中,我想到了曹丽。我想起我与曹丽的漫长时日的交往。我被人绑了,曹丽不知道。她也许会继续给我打电话,但是,曹丽是一个冷静到有点冷漠的人,即使打不通,即使我关机,她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也不会由此想到我会被绑。现在,我想,我不能让刀睡。我要让他与我一样地醒着。开始时,刀不怎么说话。刀沉默的时候多。尽管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得到刀的那种状态。我想,我也不说话,刀就会慢慢地感到寂寞的。试想一下,在黑暗中,有两个人,却都不说话,却都醒着,这就肯定会寂寞又难受。这时,我在黑暗中移动了一下身子。我在移动身子时发出了一点点的声音。刀就这么听到了我弄出来的这一点点声音。刀很注意我的位置。刀说,你别动。我听着刀的话,就不再动。我说,刀,他们的身边都有女人,而你却在这里看守我。刀说,你别说。我说,你们干吗绑我?刀说,对你说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刀是不会轻易说出他们之中的秘密的。我仍然对刀说女人的话题。我说,你几岁了,有过几个女人?有过么。正如我所想的那样,所有的男人都会对女人的话题感兴趣,刀也不例外。刀说,鬼,我有什么女人。我说,你看,你有二十四岁了吧,却还没有过女人。刀说,不,我有过,但很快就吹了。这时,我又移动了一下身子。刀叫了起来,你他妈别动!刀虽然与我谈着女人的话题,但刀总是保持着对我的高度的警惕性。这时,刀说了一句话,刀说,我知道,你肯定睡过许多个女人,你不要在我面前呈能。我说,我现在一动也不能动,我能呈什么能,我只不过与你聊聊而已。刀不再与我说话。这样,我俩又重新沉入了寂静之中。过了很长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在这之间,我根本就睡不着,我估计刀也睡不着。我继续试探着与刀说话。我想,我得继续抓着女人这个话题不放,用这个男人的公共话题继续与他聊下去。我想,我得从自身说起。在黑暗中,我说,我仅仅比你多了点对女人的见识。刀说,什么样的见识?我说,我不说。刀走前两步,用刀架到我的脖子上,说,你他妈的吊老子的胃口,开了个头却不说!我说,你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能说得好吗?刀收回了刀,重新坐下。我说,女人啊,多种多样,我不知道你遇到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性格的女人。刀说,也就那样呗。我说,什么样?刀说,她不高兴做那事。我说,那你们是已经做了。刀说,做了。我说,做得不愉快吧。刀说,是的。我说,我知道了,你们做得太平淡乏味,完全不像你原来想象的那种情况。刀说,是的。在这过程中,我差点要说出曹丽的名字,我的说话欲望很强烈。而刀则好像完全提不起兴趣。我说,你是鲁莽的但她不喜欢你这么鲁莽。刀不高兴了。刀说,还有什么鲁莽不鲁莽,不就是操吗!我说,不,不一样。刀沉默了。很快地,刀回到了原先的与我对峙的状态。刀说,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胡咧咧,老子不听你那一套。这样,我们间的谈话又进入了冷场之中。俩人在黑暗中又沉默了下去。

  我又重新判断我此时的处境。刀回到了门外。我独自在被反锁了的房间里。孤立无助。许久之后,传来了刀的呼噜声。因为年轻,刀的呼噜有力而短促。这一夜就这样过了。

  第二天上午,我仍然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度过了漫长的半天。没有早餐。只向刀要了一碗水喝。下午大头来了。凭之前听他们间的谈话判断,大头是他们团伙的第二号人物,因为他对老五点头哈腰,却对肥肉与刀吆五喝六。大头说,这一夜呆得舒服吧。我说,挺好的。大头说,挺好?我说,挺好。大头说,那不好,不过你说挺好的就挺好吗?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不是?我说,那要我怎么说?大头说,你知道。我说,确实挺好的,我睡得挺香的。这时刀发话了,刀说,老子半夜里被你叫醒好几回,害老子睡得极其糟糕!刀这样说是怕大头怪罪他没看好我。我立即说,那是我被连续噩梦惊醒,烦躁,才这样。大头哈哈大笑,说,好,做噩梦好。做了什么噩梦?说来听听,大头又说。我说,梦见自己坐进了一个热气球,升到一万多米高空后气球开始漏气,很快地漏得差不多了,却不马上掉下去,但又像要马上掉下去。大头说,真他妈的好梦!看到这时大头的情绪不错,我说,我这么一个人,你们绑我有什么意义呢?我又没钱,我的家人亲戚朋友也都没钱。大头说,你不要想着套我的话,你没资格问我这话。我说,我确实是这样,你们绑我总是会有目的,不然又干吗要绑我。大头很快就起身走了。留下刀继续看管我。这一天下午,我吃了两个包子,喝了水。约一小时后,我撒了尿,屙了屎。回到房间里轻松了许多。我仍在想我被绑架的原因,绑错了吗?不会的,他们做事太周密了,定然不会绑错人。那么,我又是因为什么被人绑呢?我的生命会不会因此而终结呢?我常常因为无聊,因为生活的安宁,而想到了自己的终极问题。此时,我再次想起这个问题。我细思自己的点点滴滴,从身体,行为,朋友,人际,包括连自己都不愿想起的隐私。比如我与曹丽的隐秘关系。要是我就此去了,我与曹丽的隐秘关系从此就永远雪藏了。世上唯有曹丽自己一人知道。唯有一人知道的隐秘是毫无意义的。隐秘得有两人知道,这才是最高秘密。不然就构不成秘密要素。独自一个人的秘密是孤证,这没有旁证的秘密,也就无法自证。比如因恍惚而产生的幻觉,这不可能是真实的秘密。我的失踪,到现在为止,曹丽是不知的。那么,现在的曹丽正在干什么呢?一直以来,曹丽是一个安静的单身女人,她就那么地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是一个藏得住秘密也守得住秘密的女人。我与曹丽的见面并不频繁,有时三两个月见一面,有时半年见一面,有时甚至一年都不见。与曹丽的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三个月前。之后这三个月,我除了为装修房子买材料外,出了一次差,去的是东北图们江。其实出差的地点是延吉,但是在高铁将到延吉时我补了一张到图们的票。图们之后回延吉办事就是。当然,到了图们我也是瞎转悠。沿着铁丝网慢慢地走好半天。这时我接到曹丽的一个电话,曹丽说,你在哪?我说在图们。曹丽说,你在那干吗?我说,沿着江边在走。曹丽说,我喜欢你这样走。我说,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曹丽说,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打电话给我而是一直我打电话给你。我没再说话。曹丽也就没再说话。我们间的通话往往就这么三两句结束。这是曹丽在证实我的状态吗,但就这么三两句话她能判断我的此时的状态吗?也许女人从来就是凭直觉。曹丽也是如此。她凭三两句话就能判断出我处于某一种状态之中。与曹丽间的对话更多的是在性爱之中。这是两人的最高秘密。但是,我要是出不了这间房子,如果进一步的话,我就此就被撕票了,那么,两人间的这个秘密就只有曹丽一人来守了。

  黑夜再次来临。刀再次进来坐在黑暗中。刀说,两天了。我说,是的,两天了。刀说,你是又想女人了吧。我说,是的,我想了。刀说,你说给我听听。我说,我有一个女人,我慢慢说给你听。我说了我与曹丽的事。但是。刀的兴趣不在我所说的事上,刀只对单纯的女人感兴趣,说穿是对单纯的女人的身体感兴趣。我是知道刀的兴趣所在的,但是我不可能按着刀的兴趣来说我与曹丽间的关系。到最后,我对女人的叙述仅仅止于见面为止。我的叙述让刀非常失望。刀用刀背在我的背部抽了我一刀。这一刀很重,刀背的力量让我疼痛入骨。我虽然没说出曹丽的名字,但是,我已经把这事说给刀听了,尽管刀对这根本不感兴趣。但是,他知道了这事。在这个世界上,刀是包括我与曹丽之外第三个知道这个事的人,尽管他认为这并不是个事。他所知道的只是这件事的半个秘密。我特意对刀强调说,我今天所说的事只有你知道,你是外人中唯一知道这事的。刀不以为然说,我根本就没兴趣要知道你这屁事,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感兴趣知道吗!但是,你已经知道了,我说。刀烦躁地说,我不管你这屁事!后来,我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曹丽。刀没再说什么,不屑于再听我的说话。就这样,刀中断了与我的对话。他坐回到了门外去。我恪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我与曹丽的最高共同秘密,就这样我告诉了第三个人。我竟然会对刀说这事,刀完全不在我的对话层面上,我是明知道他仅仅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的人。但是,我就这样把我与曹丽的事说出去了。我突然感到一种释然。这么些年来,守住一个最高秘密是痛苦的,即使对最最要好的朋友也不能透露半点,因为一说出,就有可能为更多的人所知道。最最要好的朋友,他同样会有除我之外有他的另外的最最要好的朋友,那么他就完全有可能把这秘密与他的另外的最最要好的朋友分享,以此类推,渐渐地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样一来这秘密也就不成为秘密了,只能算作隐私了。现在的情况是,虽然刀是绑架我的看守者,但是,刀不会在他的弟兄间说我的事,因为在他看来我这事只不过是屁事而已,完全不值得他去转述传播扩散。因此,这事也就仅止于他知道为止。但是他已经是知道了我的这个秘密了。在这之前,我常常想,我与曹丽,守着这个茫茫人海中最深处的秘密,过程漫长而满足,电话,信息,谈话,性爱,虽然过程简短,语言也并不多,间隔还那么长。但是人所未知,这就够了。现在这个漫长时间积累起来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他(刀)虽然根本就算不上分享秘密。但是,他已经知道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好,我还没听见刀的呼噜声就已经在地板上入睡了。睡前,我甚至都不去想这次具体的的绑架的事,只是静静地在地板上躺着,然后入睡。要是曹丽知道了两人间的事被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呢?曹丽肯定是不想让刀知道的,尽管刀对此事并不感兴趣,并不会转述与传播。但是,有什么必要与理由让刀这样的一个人知道呢?也许曹丽知道后会决然地与我断绝关系与来往。但是,我要是能活着回去,我还是要把对刀说的话对曹丽说。我对曹丽从来都是坦诚的。

  第三天,老五来了。老五说,你不知道为什么要绑你吧,与你实话实说吧,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绑你。我说,那不可能,你是你们中最大的头目,绑我就是你的主意,你既然绑我了,就明确地说为了什么。老五说,你别与我说这些,我不想与你说其他的。老五说完就走了。他带走了刀,换了肥肉来看守。肥肉一身膘,不爱说话,我即使问他他也基本不理睬不吭声。我回到了原先的沉闷之中。刀带走了我的秘密。这个秘密我将不再对任何人说起,更不会对肥肉说起。但是,他们这个团伙中刀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了。万一刀对他们说起这个秘密,那么曹丽就危险了!这一点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我没有具体说出曹丽的职业与具体的居住地,但是他们可以从来电显示里轻而易举地查到曹丽的电话号码,然后实施下一步行动。不过我仍然相信刀不会说这个事,因为刀没这个心机,也对这事不感兴趣。这样一想又重放下了心。这一夜,我也睡得不错,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曹丽,我在梦里对曹丽说,你认识刀吗?曹丽说,你有毛病啊。我说,我对他说我们的事了,曹丽听了没说什么就走了。梦也就醒了。

  下午,老五他们四个人都齐了。我以为他们会拿我下手了,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全身冒出了虚汗。但想不到老五说,你回去吧。这样一来,我反而感到突然,反而放松不起来。我一下子蒙了。我说,奇怪了,你们就这样放掉我。大头说,你还真他妈的贱人!你是不想走吗!这时我才回过神来,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我马上走!马上走!我重新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塞进了车里,然后被扔到城郊的一处路旁。待他们开车走了,我才沿着公路慢慢地走了回来。我就这样离开了这个绑架团伙,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处所。这次绑架对我是个迷,我虽然报了警,但是警察并没有抓到老五他们。估计他们也知道我回去后会报警,早已经离开温州地区了。我再次接到了曹丽的电话,曹丽说,这几天你干吗去了,电话一直关机。我说,说了你也不相信,这些天我被绑架了。曹丽说,我相信。我说,头尾五天,我没伤一根毫毛。曹丽说,一次奇怪的绑架。我说,你这么平静,太平静了。曹丽说,你不是重新出现了嘛,我干吗要激动。我说,好吧。曹丽突然问,你是要说什么?要说这次神奇的绑架吗?我说,这次绑架也算不上神奇,也许他们真是绑错了人,但是……。当我说出但是这个词时,曹丽明显地紧张了一下,说,你要说什么?我说,我把我们间的事对他们中的一个人说了。曹丽说,是他们用刑逼迫你说的吗?我说,不是的,我是自己与一个外号叫刀的人聊天时主动说的。曹丽说,你为什么主动对他说我们间的事呢?我说,当时也没多想,随口就说出去了。曹丽说,那你以前怎么从没有随口说出去呢?我说,这也许与绑架中的情境有关。曹丽说,知道。我说,是吗?曹丽说,是的,终于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间的事了。我说,刀是不会对其他人说的,刀其实到现在也不认识我,他本人对这事也丝毫提不起兴趣。曹丽说,毕竟有第三个人知道了。我说,是的。这是曹丽与我通电话时长最长的一次。此后,我再也没与曹丽见过面。也许以后还会再见,也许永不再见。

  又过了几天,我收到了曹丽的一封电邮:

  我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给你写这个邮件。我与你之间的事,于我于你,确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即使绑匪其中的一人知道了,但还仍是一个秘密,我珍惜这个秘密。也许这将是你我间一个永远的秘密。这样的秘密真好!但是,我还有一个秘密,你之外的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这关乎我的深度情感生活。在我的这个秘密生活中有一个完全不同于你的他。他远在别处,地理的别处,人群的别处。但是他几乎是我的全部。从内心到生活到性,都是,而你不是。在这三者中,你仅仅是沾了其中后两项的边。当然,我们仍然葆有这不为人知的秘密……

  读了曹丽的这封邮件,我沉默了好半天。我检索我与曹丽之间的秘密,三者中的一项,我细思,我仅占有了后两项。而内心生活,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拥有的,但这个邮件明确告诉我,这关于一个人的最高秘密,我却不再拥有,至于内心更是根本没有拥有过。

  我自认为所拥有的最高秘密,让我深深地沮丧、绝望。

  马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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