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维克伦德:透过小孔看世界

  • 来源:摄影世界
  • 关键字:维克伦德,摄影
  • 发布时间:2019-03-07 18:25

  相机记录镜头前的一切,记录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平等的,它们会在瞬间冻结。但并不是 所育的摄影师都想把摄影作为一种对万物的记录或一种“证据”。育些人更愿意寻求一种主观的、个人化的方法,一种接近于视觉和记忆融合的方法,来记录我们看到的和我们理解的世界。他们通过对摄影图像的创造性方法,在视觉的激流中畅游,分享个人经验和主观感受,唤起视觉的意义,用不同的方式看待世界。

  在按下来的一年里,我们将一起欣赏来自世界備池的12位摄影师的作品,他们正用超越传统摄影的方式棵索摄影的“观看之道”,每个人都育自己的风格,井试图进入一个充满可能性、充满记忆和想象力的创造性世界。

  摄影史上,有很多关于改进相机技术和化学感光材料的记录,以便尽可能客观、逼真地记录世界。但也有一些摄影师并不这样追求,比如使用最简单的摄影设备——小孔相机来拍摄。这种相机无法实现大多数人所期望的清晰度,但却有其固有的特点。小孔成像是利用光的直线传播原理,使场景中的光线透过防光盒最外侧边上的小孔,将图像投射到盒子另一侧的感光胶片或纸上。如此,摄影师拍出的作品既富有想象力,也更能表现其主观想法。

  不过,小孔成像也有其局限性。由于小孔极其小,相当于光圈被极端缩小,因此需要用长时间曝光来达到成像目的,比一般摄影需要的时间长得多。但小孔成像的景深却是无限大的,因为没有镜头,图像的物点传播是绝对直线的。而且,由于景深的扩大,焦平面可以弯曲却不会失去焦点,这一点也为透视实验提供了有趣的可能性。

  小孔成像与众不同的特质深深地吸引了彼得·维克伦德(Peter Wiklund),并成了他创造性的表达工具。25年来,他一直在探索小孔相机和其他非主流影像技术的无限可能性,培养和塑造一种个人的创造性观察方式。

  彼得·维克伦德定居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他是一位艺术家,也是《从小孔到冲印》(Prom Pinhole toPrint,2009)这本书的作者之一。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是策展人、作家和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兼职教授,现居于悉尼,工作范围遍及全球各地,你可以在www culturaldevelopmentconsulting.com上了解更多。)

  与彼得·维克伦德(Peter Wlklund)对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拍照的?

  彼得-维克伦德:在我14岁的时候。那时,我找了一份暑期的工作,并用人生第一笔薪水买了一台单反相机。我认为是相机本身吸引了我,这似乎成了我拥有相机的有趣借口。

  但当我开始拍照时,对技术的兴趣点燃了我学习摄影的热情。我开始尽可能地自学,从当地图书馆借阅摄影资料,阅读大量摄影杂志,并在卫生间里建了个临时暗房,开始尝试冲印。

  你最有名的作品是用小孔相机拍摄的,是什么吸引你使用这种特殊的拍摄设备的?

  彼得·维克伦德:1990年的一天,在斯德哥尔摩摄影博物馆的图书馆里,我被摄影百科全书上的一张图片吸引住了,至今仍记忆犹新。那张图片的摄影形式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大概是视角不同吧,图片说明写的是用“小孔相机”拍摄的。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小孔相机,恰好在图书馆,我便开始研究。

  这些照片令我惊讶,因为它们的张力介于照相机的机械记录和超现实的世界之间。从本质上来讲,这项技术非常简单,使光线穿过一个小孔而得到影像。我想,我也可以挖一个孔……

  但是,想要有效地利用这个孔并非那么容易吧。

  彼得·维克伦德:是的。在很多方面,小孔相机没有单反相机灵活,但它却为我们提供了非凡的创意机会。比如,将胶卷平面弯曲到相机内部可以得到超广角的作品。总的来说,小孔成像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拍摄原理。

  小孔成像的不可预测性对你来说重要吗?

  彼得·维克伦德:某种程度上还是很重要的。拍摄方法不仅仅是唯一的可能性,由于小孔成像在拍摄中需要长时间曝光,更增加了画面的不可预测性,甚至会发生很多“漂亮的”错误,比如会留下人或物体移动的痕迹,这种感觉使照片故事的延续性增加,也更具空间感。

  你自己制作小孔相机吗?

  彼得·维克伦德:我有一台自制的小孔相机和一台定制的专业小孔相机。事实上,使用哪一台机器并不重要,我觉得自己制作有点麻烦便买了一台。

  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自己制作的那一台,因为它比较容易控制,我也能充分发挥想象,拍出具有特殊效果的“风景”。

  你是怎么制作小孔相机的?

  彼得·维克伦德:我用普通的黑色胶卷罐来制作,也用老式的取景相机制作更复杂的设备,再用一个有小洞的盘子代替风箱和镜头。

  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通光量,确保照片的清晰度,小孔必须是标准的圆和精确的大小。自制相机最难把握的就是确保小孔不透光,但漏光也是一个持续存在的问题。

  你使用的底片是什么?

  彼得·维克伦德:我用过很多种底片,包括黑白相纸、黑白胶片、彩色胶片和彩色反转胶片。我非常喜欢过期的彩色胶卷,因为它会增加很多意料之外的可能性。

  制作照片时,我有时在暗房冲印明胶银盐黑白照片或者数码喷墨冲印,也会使用“替代”法,比如氰版照相法。但我最喜欢的仍是凹版印刷法(凹版印刷属于直接印刷,印版的图文部分凹下,且凹陷程度随图像的层次有深浅的不同,印版的空白部分凸起,并在同一平面上。——编者注),因为它有一个优点,即可以使暗色调的图像区域更具活力。

  在你的《人类》(Mankind)系列作品里,我们看到了一片荒凉的树林,里面有一个人影,这是在哪里拍摄的?(图01~05)

  彼得·维克伦德:这些图片是在各种自然环境中拍的,有斯德哥尔摩的郊外、有瑞典的哥特兰岛,也有芬兰的阿兰岛。我一直在寻找神秘而永恒的风景,事实上,在哪里拍并不重要,环境只是一个舞台,最重要的是它能使人们对自然有一个普遍的看法。

  照片中的那个人是你吗?

  彼得·维克伦德:是的,照片里的所有人物都是我。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自画像,我甚至不希望这个人是明显的男性,有的照片中的人物有一种雌雄同体的特征,那是我更喜欢的。

  拍攝这些作品,你有什么想法和感受吗?

  彼得·维克伦德:我想尽量避免环境的重复,因为我体现的是一个泛化的自然环境和泛化的人,不去定义他们所属的社会或文化。我希望通过作品唤起人们对原始世界的想象,在那里,人类和自然处于一种紧张的矛盾关系中,这种紧张可能是斗争,也可能是一种合作。

  同时,我也在营造一种“后世界末日”的氛围,在这里,心情是黑暗的,甚至是可怕的,你可以想象世界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和变化。同时,又有一种平和的感觉,当你回不去的那一刻,就必须继续向前,让事情变得更好,让生活更美好。

  既是摄影师,又做镜头前的模特,你遇到了哪些挑战?

  彼得·维克伦德:使用小孔相机拍摄本身和做模特都是挑战。使用小孔相机,摄影师永远不知道图像最终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必须设计拍摄时我自己应该出现在场景中的哪个位置,一但确定自己的位置后,又必须保持快速进入状态。我必须站在相机旁才能打开决门,然后快速跑到最方便进入场景的位置,以确保顺利到达场景中既定的位置。由于常常在树林中拍摄,脚下都是各种大小的石块和树根,特别容易绊倒。

  不过小孔成像的长时间曝光对我进入场景非常有利。在一个简单的小孔相机中使用纸质底片时,通常需要10到30秒的曝光时间,这使我有几秒时间进入确定的场景位置,然后再回到相机前关闭快门。

  当然,在开放的乡村裸体拍摄是另一个挑战。如果拍摄时有人经过,他们肯定会指责我的不雅行为。到目前为止,拍照时我尽量会避免被任何人看到。

  这听起来很费时间,那邀请别人做你的模特不是更容易吗?

  彼得·维克伦德:我曾经考虑过请一个模特来造型,拍一些我自己无法实现的画面,但我发现有别人在我身边反而会影响我。拍摄时,我的大脑基本处于一种“创造泡沫”状态,这时我完全无法与别人交流。

  在《爆发》(Burst)系列中,你使用宝丽来SX-70相机和相纸创建了一个个不同的“图层”,这是如何实现的?(图06~08)

  彼得·维克伦德:这些图片中的“瑕疵”主要源于一批过期的SX-70胶片,我最初的设计是用它渲染黑色和橙色,而不是黑白图像,但最终却出现了成像不均匀或根本没有图像的情况,有些图像还有白色的化学条纹,我并没想要缩小这些“缺陷”,反而觉得这是好事。有时,我还把胶片放在衣服口袋里,试图通过曝光强化这个过程,增加照片的皱褶感。

  有的艺术家喜欢不断研究拍摄技巧,以至于完全控制他们的相机,你却喜欢那种无法预测的拍摄方式吗?

  彼得·维克伦德:我更看重拍摄机会,这是我拍摄过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我试图控制拍摄过程中的每个方面,那我的大部分图片都不会出现。

  图片的不完美正是我所追求的,这是“人为因素”,是一个真实的人的印迹。我们每个人都不完美,我使用的冲印技术恰好有利于这种“手工制作”图像的呈现。事实上,氰版照相法、感光聚合物凹版印刷、使用液体感光胶等,这些方法在工艺上都不是完美的。

  你想通過这些拍摄技术告诉大家什么?

  彼得·维克伦德:这是一种使自然环境更加永恒的方法。比如06这张图片,强调了石灰岩地质地貌的特点。据说这些石灰岩已有4亿年的历史,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一直在变化,直到大约1万年前,才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

  你说过你的作品趋向超现实主义,你想用这种方式表明什么?

  彼得·维克伦德:我对照片里的紧张气氛很着迷。照片中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真实发生过的,但事实上,你在我的照片中看到的,不是任何人都能用眼睛看得到的东西。这是一种在真实概念和现实生活中永远无法目睹到的场景。

  在《起源》(Origins)系列中,你的场景又回到了树林,但这次没有人物。向我们讲讲吧。(图09~11)

  彼得`维克伦德:在《起源》系列中,我想把自然描述成一种“现代”形式的进化过程,或世界末日的退化过程。那么,这种“进化”是进步的还是倒退的,取决于观众。

  你现在在做什么?

  彼得·维克伦德:我正在拍一个关于城市的系列,当然,都是些普通城市,我以匿名的方式描述它们。也许,这是我接近现代文明的一种方式。(图12)

  我还将推出一个新的自然系列,这次更加强调“后世界末日”的氛围。因此,我用的不是小孔相机,而是带有廉价塑料镜头的玩具相机,这种镜头会以有趣的方式扭曲图像。另外,为了给拍摄过程增加超现实的元素,拍摄时我还使用了Sabatier技术(将底片或印刷品上所记录的图像在第二次完全曝光后,完全或部分倒置,那么显示主体的亮色调或暗色调区域变为暗色调,中间色调变为淡色调)。(图13)

  我还拍摄了很多关于洞穴的照片。在我拍摄的照片中都有一个隐蔽而含糊的地方,洞穴可以是藏身之处,也可以是潜伏在阴暗处的危险之所。因此,在我的图像里,洞穴是一个安全与危险并存的地方。(图14)

  有很多人会关注艺术家“观看世界”的不同方式,或者说摆脱摄影作为“证据”的方式。你如何评价自己看世界的独特方式?

  彼得·维克伦德:我追求的是创造一种艺术,在这种艺术里,每一幅图像都是一个充满不同潜在解释的“容器”,观众可以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对我来说,拍摄主题和环境只是我创作的原材料,我在它们的渲染下创造图像,激发观众的想象。在我心里,我更想创造超越既定主题的作品,寻找现实存在的更永恒、更根本的东西。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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