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与激情

　　近日，暑期档电影的焦点话题是《哪吒之魔童降世》。我还没顾得上去影院，已经被各种交口称赞挠得心里痒痒。宣传推广材料提及亮点多多，特效、画风、情节、IP啥的都有杀手锏，而众多影迷的评论则突出了“颠覆”、“反叛”、“逆天”这样的关键词，强调了爆燃场面的惊魂动魄。

　　暴力、颠覆，在神界仙境就是主人公对“天条”、“天道”的挑战；放在人世间，就是突破法律的界限，不服从这个社会共同的规则。大量的犯罪片就是这种题材。如果安排了汽车社会的背景，《速度与激情》系列可谓典型。这个系列电影里面，自始至终都是暴力犯罪。交通法规啥的都不用再提了，还有各种非法交易、杀人越货，类型丰富多样。既有反派角色丧心病狂的肆意犯罪，也有主人公五花八门的逾规越矩。说到暴力的表现手法，常规的枪战、摔打只算是插科打诨，而提味的猛料只能是“车战”——以汽车为武器，闹市狂飙、围追堵截、猛烈碰撞、翻滚高坠、烈焰熊熊……看过没看过的、想到没想到的各种车与车之间的剧烈冲突炸裂了银幕，震撼了我的小心脏。再对比《头文字D》，藤原拓海们实在是温良恭俭，文静清徐。

　　少年成长、孤独叛逆、反抗压迫，都是电影的恒久主题，而暴力是确保票房收益屡试不爽的策略。从2001年的《速1》到2017年的《速8》，经受着暴力的轰炸，看到各种底线的击破，很多人竟然还享受了观影过程，甚至还期待《速9》《速10》来年上映。为什么？也许，因为我们都需要以一种安全的方式突破规则，沉浸在影院里面，暂时抛弃现实的清规戒律，让平素木讷庸常的神经得到一次强烈刺激。飙车、斗车的过程，凶杀偷袭的场景，让我们紧张、害怕、颤抖，激活了懒懒的细胞……影院灯亮的一刻，你会感受到久违的松弛、宁静、安全。原来现实生活还是很好的！重新进入自己的车里，手扶方向盘行驶在街头，你可能不会考虑暴力驾驶——毕竟在看电影时经历过了。

　　电影是我们的白日梦。我们在想象力匮乏时，花钱买梦。我们终究还要结束这次消费活动，回到现实。但是，总有些人还要在现实当中上演飙车大戏，介入暴力情节。我平时还喜欢观看另一种特殊的“纪录片”，就是网上的交通事故集锦，大多是行车记录仪拍摄的的影像。常规的擦碰事故很多，而引发弹幕评论最多的是恶性事故，特别是暴力驾驶造成的惨剧。电影里面的“车战”是影棚特效，是蒙太奇手法在观众头脑中造成的错觉，一场戏拍完，演职人员就去领盒饭了；现实中飙车、斗车一旦上演，主人公恐怕就没机会吃饭了。最可气的是违法行为给无辜路人造成了悲剧。弹幕里面对这种街头暴力的声讨非常激烈。

　　规则，是要保障人们的安全；控制，是要降低这个世界的风险。回到现实，我们还是要讲究法度，而不能放任激情。即便是《速度》这类虚构作品，也有道德伦理底线，必须符合总的社会观念标准。反派罪犯最终会受到惩罚；正派的主人公可能会“被犯罪”，可能因年幼无知而劣迹斑斑，但最后总要实现惊天逆转——要么浪子回头贵如金，要么成就伟业一雪前耻，要么牺牲自己完成殉道，总之最后要让观众和他一样，经历“犯罪”之后重新做人，回到现实世界的正规上来——这是电影审查标准所要求的，也是每个正常人理性的选择。《哪吒》也是如此，不管如何叛逆，终究也是向死而生，阴阳相合，终究符合更大的天理。人们接受“哪吒”这个人物形象，因为他反叛；人们接受哪吒的反叛，也因为最终符合定律——也就是哪吒的成熟。

　　汽车社会，汽车的功能远不止交通工具，把车玩起来，也是年轻人激情的外溢，是摆脱世俗庸常的一种方式。这个世界的规则限制实在太多了，要逃离这个现实，要么就去影院，看《速度》，看《哪吒》，看《头文字D》；要么就来一局《极品飞车》；要么，就下赛场吧。至少，也可以在凌晨3点去秋名山这种远离街市、无人往来的去处，不至于伤及无辜。最终，我们释放激情，却不违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