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创作谈）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这歌词的潜台词是：故乡在哪里？你回答说“远方”。“远方”究竟是哪一方？

　　我们不妨问问自己：父辈从哪里来？祖辈从哪里来？上溯若干代，我们的根祖从哪里来？连问几个问，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有多少人可以傲娇地说“我家这地儿真如钻石恒久远，一地永流传”？

　　我脚下这片叫做“江苏启东”的土地，成陆不过二百来年时间。今天的土著，不过是二百年左右时间从周边诸如句容、张家港、崇明等地迁徙而来的拓荒者的后裔。二十五年前我大学毕业从四川西昌到江苏启东工作。我热爱这片土地，为之付出了青春年华。按说我应该叫“新启东”，却总有人称我是“外地人”。每闻此言，只要时间允许，我便问他五个关于启东的问题，比如启东哪年设立县治、首任县长是谁、他与孙中山是什么关系等。如果对方答不上来，我便理直气壮地声称他是“外地人”，我才是“启东人”；要是全能答上来，我还有五十个关于启东的问题候着；要是五十个也能答上来，我还有五百个。

　　有多少人虽然生于斯长于斯，却对自己脚下土地的前世今生一无所知。真是在家门口找不到家门，在故乡寻找故乡。

　　故乡不仅与肉身关联，更与精神和文化有关。

　　我的根祖在湖北麻城孝感乡犁铧尖，二百多年前，因“湖广填四川”迁徙到四川西昌。近年来不少人寻根，但至今不知道湖北麻城孝感犁铧尖的准确位置。正如小说中的老华侨，如果有人告诉我，我的根祖就生活在他们那个地方，只要他能够讲出跟我的根祖关联的故事，有文化的注入，便有了历史、有了生气、有了血脉，便可当信史。

　　小说中这位漂泊海外七十多年的老华侨，回到并不是故乡的地方，在作家根据常情构置的一个个少年故事中，老人少年时代的记忆纷纷找到落脚点，成功地无缝对接。老人在貌似虚构的故事中，找到寄托乡愁的那个点，心满意足归去。对于远在天涯的游子，乡情从来不是虚构的。哪里有故土的气息，哪里有故土的品性，哪里有故土的文化和精神，哪里就是故乡。对炎黄子孙，故乡的名字便是：中国。这是家，这是国，这是吾血吾土。

　　写这篇小说，我故意向散文借了条道。小说太像小说，会使小说的“真气”大打折扣。

　　李新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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