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方言有什么用

  • 来源:大学生
  • 关键字:力量,建议,发布
  • 发布时间:2020-04-18 15:37

  “拐子”?

  我是北京语言大学语言科学院2019级博士生,师从曹志耘老师,专业是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方向是方言。在《抗击疫情湖北方言通》的制作工作中,我负责后期的校对工作,用专业知识为湖北抗疫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

  一月下旬,日益严峻的疫情使我认认真真做起了一个“宅女”。每天看着新闻和各类报道的推送,我的心里有些忧虑,又迫切地想为疫情防控做些什么。这时候,我所在的中国语言资源保护研究中心(简称“语保中心”)的王莉宁老师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建议:在“语宝”微信公众号里推送有关疫情防控的消息,既激励大家,也鼓励我们自己。

  2月10日,“齐鲁医院医疗队48小时制备武汉方言手册”新闻发布。当夜十一点,我和其他师姐妹们就收到了王莉宁老师发来的消息:语保中心决定加入湖北防疫战,提供方言服务支撑。次日中午,王老师将有关“抗疫语言服务团”和“抗疫方言通”的新闻初稿发给了大家。中心的同学们迅速整理编辑,推送了这一消息。

  在朋友圈转发了这则消息后,我收到了一些质疑。一位朋友略微不屑,说:“武汉方言还能听不懂?”我便问她:“‘拐子是什么意思?”她说:“人贩子?”这回答看得我一乐。其实,武汉话的“拐子”是“哥哥”的意思。

  马什么梅?

  “抗疫方言通”的形成,首先需要语保团队完成湖北方言转写和音频录制工作,然后再由技术团队将这些材料整理、制作成电子版的程序。初期,我们选择了湖北、襄阳、宜昌、黄石、荆州、鄂州、孝感、黄冈、咸宁9个方言点,每个方言点都需要调查录制76个诊疗常用语句和156个诊疗常用词汇。为了在第二天上午之前完成语音采样和文字转写,各个团队几乎是通宵达旦地工作。

  以前,在方言调查的时候,经常有人问我:“你研究这个有什么用?”现在,我可以自豪地回答他们:“我们能在危机时刻提供应急服务。”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2月12日,“抗疫方言通”正式上线,每个语句和词汇条目下都标有普通话和方言的文字对照,使用者点击条目即可实现普通话和当地方言语音连播。与此同时,我也迎来了自己的任务:“抗疫方言通”的校对工作。我们需要对9个方言点的语句和词汇逐个点击播放,同時根据音频核对相应的文字内容。简单点说,就是“点击、听音频、检查文字,并不断循环这个流程”。说起来这个任务好像并不难,但实际上它极考验人的耐心与细致程度。

  我接到这个任务时,已经是12号晚上近九点了。一共有9个方言点亟待核对,语保中心的同学每人都认领了一个方言点,我负责的是宜昌点,最后由康健侨师妹进行问题汇总与整理。实际上,春节以后我一直忙着撰写自己的方言调查报告,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天夜,迫切渴望休息,但一想到“方言通”是提供给一线医疗人员使用的,核对任务刻不容缓,我立马打起精神,对宜昌点的内容进行了核对。

  宜昌点的语音采样质量整体较高,文字转写也基本没有错误,偶有几个地方出现了方言音频无法播放的问题。顺利的工作进程、枯燥的重复操作以及多天熬夜后的精神状态,让我慢慢难以集中注意力。在进行后半部分内容核对的时候,我就如影视剧中记性不好的大爷一样,音频内容听了就忘!“马什么梅?什么冬梅?马东什么?”为了确保文字和音频内容都核对正确,我一遍遍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将每个音频都听上两遍、三遍。晚上10点左右,我完成了宜昌点所有内容的核对工作,并整理好问题发给了健侨师妹。

  莲花清瘟——连花清瘟

  就在我以为这项工作已告一段落并重新投入到调查报告的撰写中时,13日晚上,王莉宁老师将“方言通”的进一步复核整理工作交给了我和蒋璨芬、王芊芊、潘莹莹三位师妹。我们四人迅速组建了“方言通复核小分队”,分工合作,根据昨天初步的审核结果对9个点的内容进行了二次核对。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又发现了不少问题:句子标点符号缺失;错字别字依然存在,例如“连花清瘟胶囊”写成了“莲花清瘟胶囊”;按照条目要求,音频需要有“过去、现在”两个词汇,但播放时只有前半部分内容,后半部分缺失等等。

  四个人完成9个点的核对内容,所需时间要比9个人一起工作时多一倍,但好处也有,沟通交流起来方便高效,不会出现人多嘴杂的情况。初步将问题整理好之后,已是半夜12点多。因为师妹们尚是研究生一年级新生,我担心她们对一些问题把握不清,因此14日早八点半,我请她们对整理好的问题再次检查确认,有疑问随时发在群里讨论。

  接下来的步骤,本应是将汇总好的问题反映给制作“方言通”的技术团队,由他们进行修改。但相对于技术团队,我们核对者对问题的具体内容更清楚,与其让他们根据材料打开文本寻找问题和修改,不如由我们在发现问题时直接修改好。于是,经过短暂的沟通协调,我们达成了新的合作模式:我和师妹们负责修改文字材料,并列出问题音频的清单,然后让技术团队根据我们提供的材料对“方言通”进行修改更新,个别缺失或有问题的音频,再由王莉宁老师联系补录。

  “方言通”更新之后,我们又对其进行了第三次复核,一是为了确保之前发现的问题都已得到修正,二是查看是否还有被我们遗漏的。如此反反复复查了至少五六遍,终于没有再查出问题。就在大家准备松了一口气时,王莉宁老师指出:黄石方言点只有75个诊疗常用语句,第76个句子音频和文字都缺失。我们赶忙重新打开“方言通”,一数,果然少了最后一句。负责核对黄石点的师妹十分自责,觉得自己核对了那么多遍,却一次都没有注意语句和词汇数目是否准确。实际上,不光是她一个人没有注意这个问题,我们其他三人也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音频和文字上,谁都没想到数目可能也会不准确。

  吃药——骑呦

  在完成9个方言点的核对工作之后,我们又陆续对新增的大冶和恩施两个方言点的内容进行了核对检查。恩施的录制和转写者并非方言专业,在方言的文字转写上有较大的问题,例如用方言的音去对应普通话的字,“医生”写成了“医森”,“吃药”写成了“骑哟”。这样虽然在表音方面比较生动形象,但容易让使用者看不明白,也不符合我们的专业规范。于是,我带着师妹们重新对它们进行了转写。

  对我来说,这项工作是义务,更是责任。为了尽早完成核对工作,我把饭桌搬到了电脑前,一边吃饭,一边争分夺秒地进行核对和整理工作。三位师妹虽然才研一,但工作非常认真。在进行核对任务的同时,我还要撰写调查笔记,经常熬夜到很晚,师妹们怕我忙不过来,便积极主动地去承担各项任务。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的专业素养也在明显进步,从最初把握不准方言的发音人说了什么,到后来文字转写漏了一个“儿”都能纠出来。王莉宁老师也常常给我们加油打气,怕我们工作太辛苦,一直宽慰我们不要急。

  截至2月19日,“方言通”访问人数已超过2万6千次,录音播放次数超过31万5千次。看到我们的工作实实在在帮助到了一线的医护人员,我心里着实舒了一口气。以前,在方言调查的时候,经常有人问我:“你研究这个有什么用?”现在,我可以自豪地回答他们:“我们能在危机时刻提供应急服务。”

  周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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