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进入全民时代，摄影呢？

　　43 岁 的 赛 车 手 布 巴·华 莱 士（Bubba Wallace）大概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虚拟世界的一场游戏而遭遇车队和赞助商解约的现实。

　　2 月以来，受疫情影响，全世界的体育赛事基本上都被迫暂停，不少体育联盟将比赛搬进了游戏里，同时与电视台合作进行现场直播。布巴·华莱士便是在有美国“F1”之称的纳斯卡赛车的一场虚拟比赛中，因为连续被对手故意撞击而排名末尾，一怒之下退出了比赛。他在社交媒体上打趣道：“看来我毁了很多人的一天，就因为退出了一个游戏，就一个游戏。”

　　不过，显然车队和赞助商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场游戏，许多职业赛车手也都表示，虚拟比赛与在现实中赛车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赛事组委会根据实际场地赛道的表面质感以及在比赛中可能出现的损伤等细节，提供每辆车会如何与周围环境互动的游戏模型，一些职业车手甚至会利用其进行日常训练。而对于原本就不能到场感受到强大气流冲击的大部分观众来说，观看电竞直播的体验堪称完美，所以今年线上的观看人数刷新了美国电视直播电竞赛事的收视纪录。

　　除了传统体育纷纷拥抱电竞直播取暖之外，似乎一夜间，全世界足不出户的人们都汇聚到网上做起了直播：直播上课、直播带货、直播相亲、直播音乐会……参与直播的不再局限于曾经被描述为“来自二线以下城市”“最高学历低于高中”“并不在精英的判断框架里”的用户，曲高和寡的古典艺术家、谨言慎行的央视主持人，不但意外地收获了满屏的弹幕，甚至还被国内网友称为直播界“最有文化的唱跳天团”。一直被诟病为“时间杀”的网络直播变得“有文化”范儿，当然也有人认为，高晓松噘着嘴唇涂口红的那一夜是“精英”文化向大众文化赤裸裸地献媚。

　　无论其内容有着怎样的偏好，直播媒介的实时性、临场感、强交互、易触发的优势正在被更多的传统行业所接纳，疫情的突发性不过是让它被更多人看到的催化剂罢了。

　　但这些和摄影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经常争辩摄影是艺术吗，经常为在这个全民摄影的时代我们是否还能拍到一张经典的照片而纠结，但我们常常忽略了，摄影尤其是新闻摄影、纪实摄影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存在的意义。曾经新闻摄影为躲过了电视直播的冲击而庆幸，但今天，当全民进入直播时代，我们还会那么幸运吗？

　　选择传播方式和传播媒介是现代社会公共活动和企业经营管理的一个重要考量。社会传播本身所提出的问题是如何在媒介面前把握媒介的权力、知识的影响力和经济效益的策划问题。传播要影响人，必须建立在信息传播媒介的技术特性上，引导受众分享、认同信息，得到知识。在信息传播中，技术的位置是要看它是否满足大众的需要和社会的平衡，要看传播技术的有效性程度对人的注意力产生的影响（《传播的观念》，陈卫星）。

　　不要奢望某一种媒介的独立性，广播、电视、电影、游戏、短视频、直播……从来都需要资本帮助它们占领市场，而当下建立在互联网技术基础上的传播格局，资本聚焦的不过是争夺人们有限的时间而已。我们大约无法抵抗信息被纳入商业计算，就像摄影诞生之日便作为工业社会的一部分一样。

　　如果把眼光放在人类文明更长的时间轴上，会发现每一种技术发明及其成果转化，都为当时的社会实践和社会发展的象征表现直接提供了一个媒介化的工具（《传播的观念》，陈卫星）。传播技术演变的轨迹倾向于不断提高人类收集与处理信息的效能，使其更普遍化、多样化。身临其境、便捷、时效，这些优势曾经使摄影在全世界流行，但今天，它需要放到一个更大的社会网络中去审视，或让它纳入网络的河流中，或找到它锚定的意义。

　　郑萍萍，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视觉融媒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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