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顶

　　头顶东西作为艺术语言，来自于我童年时代的经验。

　　我小时候家门口有一条小溪，两岸之间有一排石跳墩帮助村民往来。在我孩童时代，春夏两季常有洪水淹没了石跳墩。为了方便到对岸山坡和人家游玩或学习，我和邻里孩童自创一种“竖泳”。也就是，把自己衣服脱光，两手扶着衣服和简单行囊顶在头上，人在水里两腿奋力竖登便能游泳过溪，上岸后抖一抖身上的水滴穿上衣服继续前行。2020 年初疫情封村期间，这个近四十年前的儿时往事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浮想联翩。“每日一顶” 与我儿时的这个生命体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艺术家的创作是一种极个人化的经验，与其人生的成长史有着深度的关联。所有艺术语言都不是凭空而来，它都有一种内在的脉络，是从艺术家生命深处生长出来的东西。

　　人类历史上用头顶东西做为劳动方式早已有之，而且各式各样。我在印度火车站看过脚夫用头顶着两个行李箱，手上还拎一个箱，其承重力让人叹为观止。但是，把头顶物件做为一种艺术表达却极为罕见。2018 年初，我创作一件雕塑作品《平衡之巅》—一位少年头顶镜面钢球，在上海宝龙艺术中心展出。这是我第一次用头顶物体做为艺术创作。

　　新冠疫情期间，我被封在小村庄里，无处可去。于是，我把自己的身体当材料，把自己的光头当展厅，随机地见到什么顶什么。我顶过的东西各式各样，不论贵贱，只要重量合适，我都要试一试。刚开始，我是在固定的地方顶静物，后来顶动物，顶液体，顶火…… 我还时常把那些废弃的东西捡起来，抖一抖灰尘，顶一顶，拍一下照片。这是与每一个极平凡之物的拥抱和结缘，让我和他人的焦虑、紧张、恐慌得到调节和缓解。

　　我们闽南语有一首歌《爱拼才会赢》，歌很好听，但我不赞成标题中的“爱拼”两个字。如果人要靠“拼”来度过这一生，就太苦了。每日一顶，天天顶，其实嗨得不得了，那不是多苦多拼的事。而努力了之后，也不一定要“赢”。人生常常是输在眼前，赢在远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