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无从知悉

　　一条提示消息响起，凌林瞥了一眼，打开了详情。也是这几天的热点，讲的是东北大学的毕业生李文星被忽悠到天津静海，进了传销组织，死在了一口水塘里。

　　传销她不陌生，东北大学更不陌生。都是近在咫尺的东西。自己的一个弟弟就在那所学校读书，而另一个小弟去年在南方打工，差点卷进了传销组织，如果不是她及时拦截。所以，面对这条差不多像是定制的新闻，她不得不心里一抖。

　　虽然自己才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比较灵活的人，但是她也并未因天赋高一点得到应有的话事权。没有读太多书，也没有挣到大钱的人，普遍都只能认：不管社会地位还是家庭地位，你都不会高到哪里去，大家只喜欢飞得更高的人。所以凌小姐平素也使不上太多劲，起不了多少用。

　　大弟填报学校时，她觉得东北离得天远地远，气候也不够好，不如选近一点的沿海地区，但没有人听进去，这可是985院校，提档线也有把握，于是就去了东北。每年寒暑假，回来一趟，待在家里也不出门，专业平平，不爱也不厌，对于未来没有什么想法。问他什么，都是“再说吧”，大部分同学可能也不会留在那。未来怎样，谁也说不准，但以他闷葫芦的性情，要在就业市场上出类拔萃，估计也难吧。他寝室的同学有一半打算读个研究生延缓几年压力，但是大弟其实连这个悠闲的磨洋工退路都没有的。家里虽没有吱声，但是希望他不要再读下去的心声，恐怕已是路人皆知。

　　也是可以理解的，再在相似的环境里读三年，除了从22岁的一无所有的人变成25岁的一无所有的人，又能有什么实质的变化呢。

　　小弟呢，人长得精神，书读不下去，年纪轻轻就出来找事做了，可惜根本跟不上趟，跟着堂兄堂姐之类在广东晃悠了两三年，年年两手空空。凌林一开始就不大希望他跟着那帮小亲戚混，因为他们去了多年，一没有闹出什么名堂，二没有什么勤勉踏实的样，打普通工也没有什么前景。

　　依着她的意思，家境普普的人家，自然是提供不了多少资助的，不管是钱上面还是门路方面，家族里也没有什么人带路，完全靠自己的话，最好有个一技之长，学修理也好，学电焊也行，要是嫌这些邋遢，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去学个理发也行的。大街上的店铺开了又倒，倒了又开，唯有那些不起眼的理发店活了下来。未来再智能时代，机器人在头上动刀子的情形还是不多吧。言之切切到这种地步，换做一般人早就茅塞顿开，但是远香近臭，小弟对这些兴趣都不大。宁肯自己绕点圈子走点弯路。去年先是跟着人卖保险，接着又跟着跑微商，代理发货，以那点可怜的朋友圈购买力，能卖出几件可想而知，下半年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传销的圈套。很低智原始的那类传销。

　　好在这一次，凌林出手及时，加上父亲对这个行当深恶痛绝，才算把小弟拉开了悬崖。

　　但是，跟去年比起来，依然没见什么起色。仍然不想从事累一点的活，也没有开始学点东西的计划，可能真是没了信心—不会有什么焕然一新，也不会有什么勃勃生机。生活还在继续，跟昨天一样。如果指手画脚说得太多，还会惹来嫌弃。你只有自己发现了金矿，正在一锄头一锄头往下挖的时候，喊人家过来搭把手，赚了再分他一半，他可能才会有点干劲。没有看得见的实惠召唤，缺乏耐心和独行能力的人是不会挪动一下的。你若仅仅是手一扬，指着一个并不确定的方向，轻巧地说：喏，去那边闯吧，那边适合你。他只能无动于衷地面对你。

　　说白了，还是自己也不够说服力吧。凌小姐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想了这么多家事，李文星的新闻也早扔在了一旁，他的悲剧不算什么，无可奈何的事那么多，外人又知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