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耷拉着脸已经一整天。
家里窗户好几天没有打开,进屋就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因为不流通的空气+四处堆放的杂物+不断升温的气温共同作用产生的味道。空气净化器一个可能坏了,不打开的时候反倒比打开之后闻着强一点。另一个24小时开着,也搞不清是否有用。
她常常怀疑它们的专业能力,但既然家家户户都这么用着,暂且先开着吧。相似处置的还有净水过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凑合着。但即便这样,老公也常常不记得打开使用净化器。他也并非不惜命—买起药来,都是大捆大捆地往家搬,只能说,新鲜空气、洁净水资源,对他来说,并非刻不容缓,他对生活没有什么高要求,能有现成的不需要他去烹制的饭菜,就可以异常知足了。
这一点对梅梅来说,是被低估的情况。她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开展家庭整风运动,支使大家把日子合力过成理想的那种。事实证明,这又是痴心妄想。一方面,她压根没有自己设想的那么坚韧不拔,多数时候遇到麻烦也是撂挑子走人居多;另一方面,根本没有人听她指挥。丈夫仿佛来自外星球,处在夏虫不可语冰状态。她既无法撼动他无动于衷随便度日的根基,更无法迫使他顺从己意。最多是喊几声,挪动一小步的成效。—金刚怒目地喊,换来不算情愿的一小步。
如果假装与世无争,心平气顺,那么这个屋子未来30天里将始终弥漫着此种气味。如果她不开窗户,没有人开窗户,如果她不收拾,没有人收拾。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如果她不收进屋,可以像僵尸一样悬挂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如果她不给花浇水,花就可以直接去死了。如果她说早上不饿,还是睡回笼觉比较好,就可以12点起来点外卖这样过一个月。—只要她没有意见,不发怒,这种状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反正他怎么样都OK。主观上没有任何生活的意愿。活着,有Wi-Fi,有不会饿死的食物,眼睛瞎到看不清电视屏幕的字幕不要紧,只要还没有瞎到看不见手机上的字就可以苟延残喘下去。
85%关心国家大事以及网上是非唯独将一己肉身抛之脑后的单身狗都是这样,婚姻可以令他们中的一部分发生一小部分变化。—遇到可爱的妻子,玻璃瓶子装开水、三分钟热度式的洗心革面还是会有的;遇到严格的妻子,或者就范,或者消极抵抗,或者摔门而出。遇到所谓贤妻,坐享其成;遇到缺心眼的妻子,坐以待毙,夫妻双双把家玩完。
梅梅大概就算严格的那一类,不过也没有一以贯之。以至于出现了如今的反复无常。松懈时,大家一起住狗窝;焦虑时,一方怒气冲天,一方因忌惮而有所改善;心冷时,就跟今天一样,垂头丧气。
以后大概就这样吧,大家目标不一,要求不同。同时又都乏善可陈,很难达到双方眼里的理想状态。丈夫不会体恤自己,更不会为了自己而焕然一新,自己也无法停止抱怨。想到改善的机会几乎没有,梅梅忽然感到不值,变得恶狠狠起来,她开始从丧转为攻击,最终一起因为空气糟糕引发的不爽事件演变成了电视剧里常见的摔盆摔碗式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往,丈夫红着脸,心里一万个不服,但是会选择躲开一阵。这一次,他梗着脖子迎接了挑战,他说行,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跟孩子在一起。其他随便。
梅梅开始冷笑,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那你看到时可能不可能,我跟谁都不一样。”丈夫咬牙切齿地抛出狠话。双方进入了比狠斗狂的阶段。这样你来我往地叫嚣了一阵后,也许是彻底的失望,也许是因为缺乏观战的人,这场争吵最终归于了平静。丈夫开始准备退路,用“气头上的话”缓和自己的言论,梅梅则开始准备离席,若干年之后大概她也会记得自己今天的这番处境,夫妻真是不堪一击的共同体,因为空气就可以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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