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加州的另一面

  “这片土地经历了繁荣与萧条,” 新港牧场酒店(The Inn at Newport)员工奥蒂斯·布朗(Otis Brown)对我们说道, “先是养鱼、伐木,现在又兴起了生态旅游。”他一边开着车行驶在旅馆(约8平方公里)的私人土地上,一边高声给我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在路边能看到许多树桩,那是150年前被砍倒的红杉树,许多树桩的里层都被黑熊吃掉了。车子疾速驶过离旅馆最近的一栋房子,布朗说房子的主人是《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一书的作者约翰·格雷(John Gray)。

  纽波特(Newport)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布拉格堡的门多西诺海岸。19世纪中期,纽波特只是一个很小的伐木社区。几十年后,伐木工人走了,奶农和果农接踵而来,但他们在大约一个世纪前也离开了,从此纽波特就成了一个偏远的避风港,吸引了许多异乡人,这些人分散在加利福尼亚州最北部和俄勒冈州南部的几个县。1941年,他们曾试图创建一个名为杰斐逊(Jefferson)的新州,但未能成功。此后,分离主义的力量一直在此延续,吸引着乌托邦主义者和其他另类生活方式的践行者。20世纪80年代,曼哈顿的银行家威尔· 杰克逊(Will Jackson)在《华尔街日报》上看到一处北加利福尼亚沿海100英亩(约0.4平方公里)的地产正在出售,总价只相当于汉普顿一英亩的房产,于是他买下了这块地。几年后,他又买下了附近的地块,希望能按照回归土地的理念打造一个灵魂的栖居地。2015年,他的新港牧场酒店开始营业。

  我和朋友温迪从她旧金山的家开车来到俄勒冈边界,入住杰克逊的酒店。我们要追寻失落海岸(Lost Coast)的精神,这是一段 40公里长的加利福尼亚原始海岸,起点恰好就在新港牧场酒店的北边。这段海岸位于美国人口最多的州的角落,由于没有交通主干道连接,这里并没有被大众发觉和熟知,但它吸引了不少探险家,冲浪爱好者,热衷徒步的人也纷至沓来,在海水处于低潮的时候去远足。在目前这个特殊时期,大家都觉得空间越大越好,所以游客不多反而是一个卖点。这里空旷的风景不仅是疫情时期人们渴望和向往的,也给人一种与平时的旅行不一样的体验。平常旅行的时候你总觉得景点人山人海,饭店徒有虚名。这里不是像好莱坞游乐场一样的大瑟尔(Big Sur),也不是IT人士经常光顾的马林(Marin)或索诺玛(Sonoma)海岸,更像一个哥特版本的加州、金色加州的另一面。

  安德森山谷(Anderson Valley)位于旧金山北面,开车两个半小时能抵达。我们沿着128号公路蜿蜒56公里的安德森山谷路段,缓缓驶向太平洋。现在的安德森山谷是一个新兴的、时髦的、未经打磨、以家庭式经营为主的“葡萄酒之乡”,就像20世纪70年代的纳帕山谷(Napa Vally)或20世纪90 年代的索诺玛那样。在小镇菲罗(Philo)的一家名叫黄金眼(Golden eye)的酿酒厂里,保罗· 维曼(Paula Viehmann)让我们品尝了黑比诺葡萄酒,他告诉我们,品酒室的数量在过去12年中增加了一倍。当晚我们入住了酿酒厂旁边的马德隆酒店(The Madrones)。这是一座吉姆·罗伯茨(Jim Roberts)和布赖恩· 阿德金森(Brian Adkinson)共同打造的、地中海风格的庄园,庄园里有客房(我的房间是他们以前的客厅)、四个品酒室和一个餐厅。餐厅的厨师亚历克莎· 诺潘(Alexa Nowpan)和罗德尼· 沃克曼(Rodney Workman)都曾在伯克利著名餐厅潘尼斯之家(Chez Panisse)工作。酒店里有一家名叫波西米亚化学家(The Bohemian Chemist)的药店,可以提供水疗等,店里所有家具和装饰都是店主从匈牙利的一家装饰艺术店购买的。我在这家店里买了一个浴弹,效果非常好,泡完澡后,我花了整整五分钟找眼镜,最后发现眼镜就戴在脸上。

  第二天离开的路上,我们在一家名叫“困惑的猪”(Bewildered Pig)的餐厅停了下来。这家餐厅由珍妮尔· 韦弗(Janelle Weaver)和她的伴侣丹尼尔· 汤森(Daniel Townsend)经营,店面是一座经过改造的、工匠风格的住宅,饭店周围有很多仙人掌,停车场里有特斯拉充电桩。当我们到达餐厅的时候,店主的朋友、邻居和供应商正在聚餐,我们受邀留下来一起吃午饭。松茸柿子沙拉、嫩洋蓟汤、柠檬草萝卜猪肚和山核桃酥饼,就这样悠闲地享受了我一生中最美味的午餐。那天遇到的每个人选择安德森山谷都不是因为它方便,毕竟买东西都要开车45分钟,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喜欢这里,现在我理解了这种感受。当天空中布满晚霞的时候,我们离开安德森山谷,驱车穿过红杉林,驶向海岸。离海岸越来越近,我们看到泡沫状的浪花撞击着海栈,温迪说那些石头看起来就像叶芝的诗 ——“懒洋洋地倒向门多西诺”。在去新港牧场酒店的路上,我们瞥了一眼镇上的苏富比房地产办公室,看到一个悬崖边的小社区,那里有很多隔板小屋,与加州其他地区不大一样,这里更像科德角(Cape Cod)。大部分待售房产总价都达到了7位数,而且库存很小。到达酒店的时候,我假装这是属于我的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酒店是沿海牧场的风格,用回收的红木建造而成。亚当· 斯泰西(Adam Stacy)在这里经营一家餐厅,他曾经是托马斯· 凯勒饭店集团(Thomas Keller Group)的成员。

  我们的晚餐是鲟鱼鱼子酱配酸面包、鲍鱼和当地蘑菇,味道咸而可口,充满独特的泥土气息。这个偏远地区成了乌托邦主义者、另类生活方式践行者的避风港。

  红杉国家公园不像优胜美地(Yosemite),这里充满大海与森林交汇的土地特有的风味。餐厅里到处都有窗户,方便尽情欣赏风景。在东边,我看到金色的小山上星星点点的奶牛和掩映在深林中、选址十分巧妙的野餐桌。布朗带我们游览这些树林的时候,我们不仅见到了红杉,还发现了罕见的加利福尼亚肉豆蔻、荨麻和酸叶草。餐厅西边是太平洋,布朗说鲸鱼在迁徙的途中会游到悬崖边上。他的妻子萨莉也在这家酒店工作,她说鲸鱼游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它们的气息。当暴风雨来临时,酒店会通知所有的客人和员工,然后每个人带着一杯威士忌聚集在小屋里,看着海浪拍打悬崖。

  温迪在黎明时刻醒来,然后去欣赏风景。她说景色实在太美,让她忍不住想哭。她马上预订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好带上男朋友来度假。我原以为从我所在的地方已经可以充分欣赏大海,但还是听从了温迪的建议,坐在不同位置的长椅上去看海,每一把长椅的位置似乎都被特意斟酌过,以便观赏某块特定的岩石或者巨浪撞击悬崖水花四溅的场景。我看到阳光划破阴暗的天空,光线射入幽深的海洋。我坐着,闻着海水浓烈的咸味,听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很快进入了一种升华、兴奋的状态。

  我们驱车穿过芬代尔(Ferndale),这个小镇因为有许多完美的维多利亚式建筑而闻名。晚上我们入住位于尤里卡(Eureka)市中心的2nd & C酒店,酒店也是维多利亚风格,房间墙面是深紫色的。我觉得很迷幻,但温迪说这让她想起了《小妇人》( Little Women)中乔· 马奇(Jo March)的卧室。洪堡到处都是红杉,很久以前就产生了家庭式的红杉木制品手工业,每隔几英里就有出售木雕的商店。这里有不少巨大的树干中空、能开车穿过的红杉树,我们经常可以在当地看到广告牌,招揽想拍摄穿越红杉树干照片的顾客。我们开车行驶在101号公路的巨人大道(Avenue of the Giants)上,这个路段长50公里。沿途高大茂密的树木紧挨着狭窄的道路两旁,让人觉得仿佛正在穿过一条用木板搭建的隧道。我必须承认,一开始想到红杉树的时候并没有多兴奋,因为在我小时候,父亲家院子里就有一棵。红杉的确雄伟壮观,但对我来说,它并不 新鲜。

  幸好温迪对大自然的一切都充满迷恋。她不停地给我讲理查德· 普雷斯顿(Richard Preston)的书 ——《野树》( The Wild Trees),还有那些研究只生长在森林树冠中的动植物的专家。她还喜欢理查德· 鲍尔斯(Richard Powers)的《林冠》( The Overstory),这本小说获得了2019年的普利策奖。书中讲述了五种不同的树木,其中就包括一棵百年红杉。离开尤里卡,前往红杉国家公园和邻近的国家自然保护区,那里的冲积平原是地球上巨大的红杉树最集中的地方。我们在车上听了《纽约时报》关于加拿大森林研究专家苏珊娜·西玛德(Suzanne Simard)的音频,她是《林冠》中一个角色的原型,我准备好重新欣赏红杉树。在俄勒冈州边界以南大约一小时车程的奥里克(Orick),我们拐进了一个停车场,在那里看到一个不祥的手绘标牌,上面写着“美洲赤鹿是野生动物,入园即表示自愿承担一切后果”。我们没看见赤鹿,却遇到了贾斯汀· 莱格(Justin Legge)。他身材瘦长,穿着羊绒衣,是一位博物学家。莱格成了我们的向导,穿梭在红杉国家公园的时候,他不停地给我们讲述19世纪博物学家约翰· 缪尔(John Muir)和德国探险家亚历山大· 冯· 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 洪堡曾游历美洲,并因此闻名。虽然他从未去过加利福尼亚州,但洪堡县、洪堡湾和附近的洪堡大学都以他的名字命名。莱格不停地讲着笑话,发出响亮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声,还不时停下来闻一闻月桂叶。他和温迪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红杉国家公园和它周围的环境与优胜美地不一样。这里没有吸引游客的酒店或餐馆。莱格说,这里的树木生物量比巨人大道沿线多20%。他找出《侏罗纪公园》第二部的场景拍摄地点给我们 看,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部电影里还有红杉。他还跟我们讨论了森林中树木之间的相互联系,他说:“我很喜欢树木的利他性和集体 意识。”

  我们去红杉国家公园主要是想看公园里最大的树 —— 卢瓦塔(Ilúvatar)。这个名字是托尔金(JRR Tolkien,《霍比特人》和《魔戒》的作者)书中的精灵语,意思是“宇宙的创造者”。卢瓦塔全长 98米,重450吨,树冠达到23立方米。从远处看,卢瓦塔有一个巨大、一体的树干,但实际上它的主树干是由大约220个更小的垂直树干组成的。这些数字听起来非常震撼,但只有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亲身体验,你才能真正体会到这棵巨树的宏伟。那种感觉就好像站在一座摩天大楼前,它是如此壮观,令人心生畏惧。这棵树的位置十分隐秘,让我又爱又恨。莱格说这是故意的,在这个随时都能获得任何东西的时代,如果想欣赏这些巨树,你需要知道去哪里看,或者至少知道如何去寻找,这种体验才独特。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国家公园。我想卢瓦塔和红杉林就像这里很多其他美景一样,并不显山露水,需要有心人特意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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