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茶周漆潘酱园”是古徽州广泛流传的俗语,说的是吴、周、潘三大家在徽州商帮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吴茶”“周漆”指的就是昌溪吴家、周家所从事的茶业和漆业。昌溪,始建于唐朝,南宋以前称为“沧溪”,宋淳熙年后改为“昌溪”,素有“歙南第一村”之美誉。昌溪村有吴、周两大姓,还有其他数十个姓氏,汪也是其中之一。
我家门前的河叫昌源河,昌源河是新安江的支流。新安江又称徽港,是徽州人的母亲河,起源休宁六股尖,流经屯溪后化作新安江水,自此向东在歙县街口进入浙江千岛湖。说到昌溪,记忆中首先浮现的是村中的那条石板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宽约两米,房屋、店铺、学校、庙堂都挤在路的两边。从路的南端走到北端大约要花费半小时,路的南端有一座桥,以前是石拱桥,1969年的“七五洪水”把桥冲垮了,1980年代初在原址上改建成钢筋水泥桥。路的北段是一座小板凳桥,路的中间则是我家巷口的洋坑木桥,昌源河穿桥而过。
村里的庄稼地大多在河对面,村民每天从这三座桥上走来走去,把时光年复一年地走掉。一个男孩站在桥上撒尿,水里的小伙伴以为下雨,舌头一舔咸咸的,男孩在众人的骂声中跳入水中不见了。那个男孩也许是我,也许是大我六岁的哥哥,也许是我的某个邻居家的“小鬼”。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童年生活的一个场景。小时候的我很顽皮,一天到晚不着家,在村里各条巷弄、晒场上玩耍,每到吃晚饭时都是被父亲呵斥着赶回家。父亲9岁丧父、12岁出门学徒、17岁参加游击队,枪伤康复后转业到临安粮管所,后返回老家务农。母亲算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经友人介绍认识父亲并爱上他,在外公外婆的强烈反对下,她拎着一箱衣服私自追随父亲而来。在我漫长的童年时光里,印象最深的是父母的辛劳和生活的清苦。
2017年11月3日清晨,我在家门前的河边独自徘徊,眼前是我与哥哥走过无数次的木桥,我莫名地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个过桥的村人,他的身影,仿佛大哥扛着锄头从桥上过去,河雾越来越浓,他渐渐消失在雾中。
2019年12月5日,我回到昌溪,走到老宅的小巷口,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左边进巷是老宅,右边下台阶是木桥,不知道该往哪走。老邻居莲珠提着一桶洗好的衣服从木桥头走来,她唠叨着说现在的河水都没以前干净,还说自从“老卫总”(我父亲的绰号)不在后,这些台阶也没有人打扫,草都老盛。
父母兄长离世后,昌溪我去的很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昌溪之间有了一段阻隔,有意无意间,隔断了与过去的联系,致力于想象设计自己的未来。我为此感到怅然,开始怀疑过去是否可以轻易地切断,比如那个深秋的清晨,那个扛着锄头从桥上走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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