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同感受

  • 来源:安邸AD
  • 关键字:颜色,舞者,感受
  • 发布时间:2022-03-27 15:45

  难以想象,闻名国际的“陶身体剧场”的排练厅没有镜子。在这片方正空旷的空间里,舞者们日复一日,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做圆运动,如修行般练习。放弃掉镜子所成的虚像,舞者们彼此为鉴,寻找大小远近,寻找自己在哪儿,寻找速度缓急带来的弹性,对时空的搅动和介入,真实且延续。墙壁上的照片、四周颜色和舞者们的练功服都是黑白灰。

  这个沉静的盒子是陶冶充分做减法的产物。如果行走、律动的人足够专注,足够“心在其中”,会更有机会自观到身体空间的存在。这个向内的空间足以承载更加深刻的美的意义。它不在于一瞬间的规范和正确,也不在于镜子中范式的雕刻,而在于过程。身体对一切原本就有质朴的回应,正如没站稳人就会摔倒,正如每一天它都在老去。“它会告诉你下一刻能不能完成”,陶冶说。身体是老师,重复是叩问,理性是专注。当把每一刻确切的感受注入到动律当中,动作将变得难以复制,动念会从肌肉记忆和惯性中苏醒、跳脱。“人就是一直在面对变化这个命题,怎样在变化中找到一种规律,找到你自己跟这个世界的一种关系,是这种动念,让舞者的时间和空间变得更加无限。”

  陶冶喜欢把身体描述为建筑,或许因为这个,他的精神空间与实体空间紧密相连,这间排练厅也记录下他的内在变化。起初的四五年,陶冶和段妮还居住在这里。那时的排练厅很“得劲”,墙壁是大红色的,激情、兴奋,带来一种强大的内在精神力。段妮曾对陶冶说,她在现代舞学校读大学的四年间,一直都看着教室上的大字:为中国现代舞事业而奋斗。那也承载着两人的理想。“你其实就是要革新,就是要革自己身体的命”,陶冶说。舞团成立前五年,两个人处在加速旋转的状态。国际市场剧场体系让舞团像滚雪球一样,当有了一部好作品,后续编舞出作品的速度要更快,作品在世界舞台上被表达出来得会更快,新邀约来得也更快。“但你要是有一场演得不好,你马上就没有下次机会,特别残酷,但也加速了我们创作和表现的精进。”五年间,陶冶和段妮带着舞团“跑码头”,创作依然一丝不苟、苛求极致,巡演时需要快速应对不同剧场、器材,面对不同性格的灯光师傅和工作节奏。常年累月的巡演带来一种折损,艺术家们的身体渐渐在不断重复中给出了另一种回应。

  “陶身体剧场”的英文名中有Tao,陶冶发现外国观众对他们自带一种东方神秘主义印象。“前几年我很对抗这种对舞团的符号性的植入,我一直在强调那是我的名字‘陶’,我并不认可他们把你放得很大,试图从一个个体当中反映一个整体的方式”,陶冶说。物理空间上的冲撞,令他更明确自己的根源在中国。对繁复舞台的反抗,对空无一物的追求,对混沌的接受,一切并不是为了定义,而是呈现为留白。回到国内后,陶冶发现那些标签背后深层次的内涵,顺理成章地被观众接受,得到了质朴的回应。2013年,“陶身体”第一次来到国家大剧院。作品《2》和《4》排练时,在剧场工作的阿姨说她看懂了——“一个是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一个是怎么倒都倒不下去。”而装灯的工人师傅说,“你们太辛苦,太累了,一刻不停的啊!”陶冶很感动,阿姨看到了作品中身为人的欲求和分裂,师傅发现艺术是一门不断克服生命本身限制的劳作,作为观众,他们参与了舞者们用身体表达生命的过程。巡演后,陶冶觉得找到了方向,知道了面对的是谁,向内探索的通道开启。在作品《9》之前,陶冶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追求严苛的极致。作品《12》《10》《11》是他创作的转向:或是更观照多元与二元的关系,或变换舞者的表演时间,空间依然是空间,“但换了个面积”,陶冶解读。

  陶冶和段妮现在的家和舞团排练厅、品牌工作室在同个园区。但为了节省时间,几分钟的路程,有时他们还会骑自行车。他们的家结构简单,巡演时四处收集的小物作为记忆的锚点,不规律出现在很多角落,提醒主人,生命不是断章,而是一个整体。绿植生长在地面,小狗“彩霞”的玩具散落其间,墙壁等垂直平面则被艺术家二人的照片覆盖。陶冶说,他和段妮都是图像控和影像控。“我们觉得舞蹈太瞬间了,照片就能把那一瞬间给捕捉下来。”陶冶对“光”有情结,于是排练厅和家都设置了大天窗。陶冶第一次加入现代舞团,走进上海大剧院时,四个大天窗的光正洒在白色地胶上。“那一刻给到我这一生最大的慰藉:原来舞者是这样子,活在云端里面,在地上活动,当我看到原来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式来认识身体,那一刻就是自由。”陶冶说,自己现在依然是个积极的“好学生”,但更加随遇而安,为了减少因为严厉带给舞者们的压迫感,他和段妮经常有意离开排练厅片刻;而排练厅的舞者们,也常随性起舞,在天光之下,感受从身体到内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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