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结束时的“血书”

　　文/漼辰

　　2022 年 12 月 24 日，南京的天很冷，那天我和很多同学有一个共同的名字：2023 研究生统考考生。

　　很多人离场

　　两天之内四门考试，中途放弃的有很多人。第一天下午是个分水岭，我所在的考场有将近15%的同学放弃，而完成第一天考试的基本上亦会坚持考完第二天的两场。关关难过、关关过，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个带病考试的人，病症在第二天就完全消失，但是第二天的放弃就意味着第一天的坚持毫无意义。

　　考试第一天，我坐在考场教室的第一列最后一排，很清楚地记得隔着过道的第二列第二位同学是与我同专业的，而她只参加了第一门考试，在剩下的三场考试里我总在答题间隙反复抬起头看着那个空空荡荡的座位。深知那位同学平日在图书馆自习室复习的用功程度可能甚于在场各位，但是不巧，这场病毒偷走了她上场比试的入场券。直到现在我仍然在想：那时的她是不是有了别的选择？是不是真的痛到无法走到考场？是不是她来了就会改变场上的局势？是不是……

　　转眼还有5分钟，这场战斗就结束了。最后一门是自命题考试，需要考生自行封好试卷信封袋，可能是快要考完的激动，也可能是生病双臂发抖，我拿着小刀一划却划到了拇指上，霎时，血滴在了信封袋上。那一刻我慌张极了，十分担心血滴在答题纸上影响最后成绩，顾不上擦头上的汗珠，忙不迭地从文具袋中拿出创可贴堵住手指的流血，仓促间理好答卷。监考官拿起我的答卷，同时笑着对我说了句：你这写的是血书吧。那一刻，我很庆幸自己提前准备好了创可贴，没有影响成绩；也很庆幸作为医生的妈妈在我第一天考试发烧后及时督促我吃药缓解了症状，顺利完成了考试；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辜负将近一年的辛苦。

　　听到广播宣布“2023年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结束”，我抬起了沉甸甸的脑袋，那时，强忍病毒导致的肌肉刺痛战斗到最后一线的我，心里除了尽人事听天命的释然，对被新冠逼退的竞争者，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酸楚。同学腰哥的考试座位就在我的旁边，他面红耳赤，大汗淋漓，各种新冠的症状从第一天下午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二月出成绩的那天晚上，腰哥微信跟我讲：“当时如果烧到40 度，估计就不考了，还是命重要。”

　　直到现在，腰哥还在感叹，那波疫情来的时间真寸，很多人将近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夜以继日的努力，可能因此付诸东流了。

　　难道要“二战”？

　　我和腰哥本科都是江苏某211文科王牌专业。腰哥是大一时凭借不错的绩点从原来的专业转到了现在的王牌专业，对腰哥来说，接下来三年就想打比赛，拿奖，然后保研，殊不知一个萝卜一个坑，腰哥在保研的赛道上逐渐偏航，顺理成章进入了考研大军中。王牌专业，本校优势，可能成为像腰哥这一拨人仅存的骄傲了，当然也包括我。

　　我和腰哥的初试成绩仅两分之差，都处在很尴尬的境地，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分数并列，从招生人数看，进入复试的最后一名一定会在排名位于我和腰哥之间的考生中产生。3月的图书馆里只剩下了复试人，作为人文社科类专业学生，在准备复试过程中必定需要理解并扎实背诵专业课书籍，其实对我这种经过初试复习的文科生来说是不难的，但当下的种种不确定性让我十分焦灼和浮躁，根本无法静下心准备复试，唯一能专心做的就是向专业老师四处打听进入复试的可能性。相反，腰哥心态却十分自信，与我多方面分析后认为，我们被录取的可能性很大，不要太焦虑。我却无法说服自己为一个不确定性，甚至可以说机会渺茫的结果，展开有条理的复习。

　　在本校复试名单出来的前一个星期，我还是努力扔掉脑中各种消极的思绪，铆足劲儿把复试内容复习妥当。在那个周末，我坐上了去苏州的火车。当时清楚地认识到考研进行到如今这个阶段，对于我而言，一字一句的背诵已经无法挽回招生人数已确定和我很可能被卡到下一场游戏的定局。苏州游第二天下午5点，我在一家川菜馆坐定，当时餐馆里人很少，十分安静，天花板上的灯明晃晃地照着桌子上的每一处，我却没有了从前网红餐厅打卡的热情，一直在刷新手机信息，在5点5分时收到学院老师的消息，告知我未能进入复试。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现实告诉我还有最后一段路要走，这条路变得更窄了，那就是调剂。我给老妈拨通了电话，表示今年考不上211就“二战”，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嘴上很坚决，其实没有做好再来一年的准备，只是不负责任地这么一说，心中却抱着一种消极悲观的态度。

　　迎来合理结果

　　过去学姐学长的经验、网上的言论、现实的境况都告诉我，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将是一次次考试。众所周知，文科专业的研究生招生人数比理工科少，且设立我所学的这个专业的学校还少，招生人数相对更少。争取调剂期间，打听消息、问询的信息日新月异，身边不同的声音接踵而来，苏州的雨也纷纷而至，心情百转千回。很幸运，一两天之后我找到了一所有调剂名额的211学校A，当时的我走在苏州园林清幽的环境中，感觉天都亮了。从苏州园林出来的那一天中午，我就订好高铁票，买好新的复试用书，重新回到复试人的战场——学校图书馆。

　　图书馆的人更少了，我知道，有的同学已经金榜题名，有的同学再次选择了负重前行。

　　与此同时，我收到了腰哥复试被刷的消息，之后与他沟通中可以感受到他的落寞，由于可选的学校少，腰哥决定和我一起报A学校的调剂，他说：努努力，应该还可以。

　　当时离复试调剂也就不到半个月，时间很紧张，这段时间我们的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努努力，应该还可以”。是的，十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句话却在心中默念了几万遍。我还好，经历系统调剂报名、系统收到复试通知、缴费、订去A学校所在城市的火车票，一切还算顺利。

　　腰哥的流程出了点小插曲，A学校的复试通知是在那天中午12点多发的，腰哥午睡错过了系统确认，很难想象那天下午腰哥的心情，此时多说无益，似乎很难用语言来弥补这个失误带来的损失，只希望他可以找到其他可以调剂的学校。

　　4月10日，我来到了A学校所在城市准备复试，第一天上午资格审查、笔试；第二天上午面试。那两天A城市很热，校园很大，空荡荡的，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无所适从。面试时见到的老师有的面容和善，有的一脸严肃。我的面试题难度比较适中，但我仍旧很紧张，能做的就是尽量有条理、有话说、有礼貌。我上一次上台还是小学的演讲比赛，况且这次很多东西都是临场发挥，很难想象自己表现得如何。我的面试时间很短，一度让我怀疑是不是直接被刷掉了。走出考场，吃了个便饭我就坐上了回学校的高铁。

　　下午4点左右，就在发车前10分钟左右，我之前联系过的A学校的一个博士学长发来信息：你综合素质分数不错。看到短短的这几个字，我当时脑中像过电影似的把考研以来的种种情景都回顾了一遍，心想：这次没有白来。

　　下午4点10分，就像有一种莫名的缘分，当高铁启动的那一刻，学信网发来了待录取通知，我把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妈妈。看着学信网四四方方的待录取通知链接，我心里夹杂了像是中考看到分数确定可以上重点高中时的欣喜、高考被211录取的解脱，同时又多了一份“我可以做到”的自信。

　　返回学校几天后，腰哥和我分享了他前一天夜里看到一所不错的学校的二次调剂通知。虽然只有一个名额，但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八进一”状况下竟然成功了，很难想象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情。腰哥错过了一次、二次，却在这一次主动抓住了进阶的机会。他在微信里只说了一句：是合理的。

　　现在想来，“合理”这个词似乎就是千军万马从选择这条路，过第一个坎儿、第二个坎儿，甚至精神已经跌入深渊，但是脚步仍不停歇的整个历程的客观写照。

　　我相信，这段经历是我未来奋斗的底气。

　　责任编辑：朴添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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