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于中国诗坛的月亮

  • 来源:艺术启蒙
  • 关键字:中国,诗坛,月亮
  • 发布时间:2023-10-10 18:02

  文/闫好丽

  人类共拥一轮明月,千百年来创造了丰富的月亮文化。作为中国文学的重要意象,月亮凝聚了我们共同的文化记忆。难怪有学者说西方文学是太阳文学,而中国文学是月亮文学。

  “月华澄有象,诗思在无形”,月亮与诗歌的关系密不可分。《诗经》中写“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赋》中写“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月亮被一代代文人墨客赋予了丰富的内涵。

  《全唐诗》共五万多首,其中“月”字就出现了一万多次,涉及月亮的诗歌更是多达五千余首,占所选诗歌总数的十分之一。那些诗中的月亮往往凝结着诗人的情感,倒映着人世间的离合悲欢。

  怀乡之月

  月本无情,人却有意。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之圆缺本是自然现象,却被古人赋予各色情感。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亮是游子与故乡之间的精神寄托;“不见乡书传雁足,唯看新月吐蛾眉”“想得故园今夜月,几人相忆在江楼”“三湘愁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借月思乡怀人的诗句俯拾皆是,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印象最深的还是李白对王昌龄说的那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明月有情,替我伴着你远行。

  当我们抬头望月时,会不由得怀念起远方的亲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刻在每个中国人血脉中的乡愁。杜甫怀念在鄜(fū)州的家人时写下了著名的《月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天宝十五年(756年)的春天,安禄山攻破潼关,长安沦陷,唐玄宗逃往四川。兵荒马乱中,杜甫带着家人来到鄜州羌村。安置好家人后,杜甫独自奔赴前线,半路被叛军俘虏,困在被叛军占领的长安城中。杜甫望着月亮,思念远在鄜州的家人——妻子此刻也应在望着同一轮明月,孩子们年纪尚小,不知世道艰难。何时才能够和家人团聚?想到这里,泪水早已流干。

  在《月夜忆舍弟》中,身在秦州的杜甫遥望着明月,挂念音信不通的弟弟,写下诗句“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安史之乱后,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马上就要到白露了,但是亲人仍天各一方,战乱中书信隔绝,生死未卜。在战乱的日子里,月亮寄托了一份思念之外的沉重。

  永恒之月

  中国古人的宇宙意识往往因月而发。屈原在《天问》中问月“夜光何德,死则又育”,李白起身望天“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苏轼举杯咏叹“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古人对月亮的追问从未停止。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写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亘古不变的月光最初照见的那个人是谁?这个问题我们没有答案,与永恒的月亮相比,人的生命毕竟是有限度的。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月升月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月亮高悬于空中,俯瞰古今,静观历史的沧桑巨变,洞悉着人世间的一切秘密。刘禹锡在《石头城》中写: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诗中写道,江山如旧,故城已荒废。唯有无情潮水一浪一浪,拍打着寂寞的空城。淮水东岸的月仍是从前的月,古老且清冷,照耀着昔日的宫殿。六朝繁华唯有明月见证,如今俱化为乌有。

  禅意之月

  明人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中提及月亮,“天上月色能移世界”“山石泉涧,梵刹园亭,屋庐竹树,种种常见之物,月照之则深,蒙之则净”,凡俗之物在月光沐浴下,都变得澄净可爱。

  时人常以月色之清净皎洁比喻心性的解脱无碍。寒山诗云:“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以秋月喻心,如碧潭清水映照明月,皎洁无尘。

  你听过“月映万川”的说法吗?河中水、盆中水并无不同,都能映出月亮,同一个月亮在变幻万端的水中倒映出无穷,而这无穷又是来自同一个月亮,是不是颇具禅意呢?

  月圆月缺,月明月暗,春月秋月,暑月寒月,江月溪月,山月林月……月之形与月之辉在诗人心中触发了全然不同的情感,正如刘禹锡所说“无限新诗月下吟”,诗人借由月亮创造诗篇,超越了个体生命的有限,共同造就了一条丰沛的月亮文化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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