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山牛牛壩牲口集市

　　謝光輝╱圖文

　　清晨，四川美姑縣牛牛壩鎮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氣溫降到18度，很是涼爽，得穿上外套才能抵禦7月中旬大涼山裡冒出來的寒氣。我們住的小旅館，緊挨着馬路。樓下不時傳來滴答滴答牲口的蹄聲，一撥一撥彝族人趕着自己家的牛、馬、羊前往牲口集市。

　　牲口集市離鎮5、6里，每月逢4、14、24日，三天趕集，遠近聞名。公路邊停滿了廂式貨車，從車上趕下來的牲口，四處亂竄，堵塞交通，次序混亂，場面熱鬧。雨後的大涼山雲霧籠罩，大坪壩泥濘不堪。賣主交15元入場費，人很多，牛馬羊更是數不清。附近各鄉村來做買賣的彝族人，身披查爾瓦（羊毛斗篷），嘴裡抽着煙。販牲口的不止是四川人，還有雲南、貴州、廣東人。一頭5、6百斤的黃牛，動輒上萬元，當地人信不過微信與支付寶，非得現金支付，我看他們一張張數錢，真替他們着急——萬一收進一張假幣呢？有些黃牛長途販運到潮州，潮州牛肉火鍋出名，或許跟這裡產的優質黃牛有關。

　　我疑惑的是當地牲口交易不用過秤，通常買家看上一頭羊，手掐脊背，掐不到骨頭才算壯實，再奮力抱起掂掂分量，談論價格；牛與馬則是掰開嘴看牙齒就知道年齡，再看體形大小，討價還價。誰家有一頭強壯的黃牛是很神氣的，便有人來游說鬥牛。雙方同意，各牽一頭下場，兩牛對視，牛脾氣上來，牛角互頂，架不住敗下陣來的落荒而逃。獲勝的牛很牛，更牛的是牛主人，眾人羨慕。

　　10來歲的女孩牽着一頭牛進來交易，後面跟着她的母親。女孩一臉委屈，想必這頭牛是她平時養的，賣牛很不情願，又萬般無奈。不禁想起我小時候，初春的傍晚一位鄉下老太太擔着兩籮筐剛孵化出來的小雞，穿街走巷，操着蕭山口音叫賣。她經過我們家時放下扁擔向我母親討要水喝。就在她喝水時，鄰居們過來圍觀，七嘴八舌，紛紛議論。籮筐罩着一張網，毛茸茸的小雞，嘰嘰叫着，聲音清脆悅耳，很好聽又很可愛。母親買了兩隻小雞飼養，老太太很開心。其實我比老太太還要開心，小雞成了我的寵物。

　　到年底兩隻黃毛小雞變成了兩隻五彩大公雞，羽毛金光閃閃，走路趾高氣揚，既高貴，又孤獨。父母準備殺雞過年，我說留着不要殺。大人哪能理會——養雞就是要宰了吃的，何況是豬肉憑票供應的年代。鄰居知道我們要殺雞，上門討要雞毛做毽子，做毽子的雞毛必須從活公雞的身上拔下來，因為死雞毛做的毽子踢起來發僵。母親看我難過，撫慰我：雞反正就要殺了，明年再買兩隻小雞不就是了？我沒法接受，也無法阻止。吃年夜飯時，我絕不向那盤白宰雞伸筷子。

　　這之後，雞鴨鵝等禽類就從我的菜單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