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翔的胡子

　　采访、撰文：卜弗 编辑：鱼谷

　　《十三邀》播出过去两个月，听闻网络上反响很大，但费翔始终没有看节目。他想依着自己的个性，看了可能会忍不住自我评判，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酿一酿，现在不是时候。进入演艺行业四十多年，费翔始终不习惯回看自己的演出和舞台。

　　只有等待过段时间，他感到好奇了，而且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自己不可能做出任何改变时，他才会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去回看自己。

　　在朋友眼中，费翔是个绝对的“控制狂”。每次和朋友一起出游，他会提前计划好所有的行程，什么时候出发，选哪个航班，吃哪家餐馆，计划表精细到小时，甚至写清楚要去参观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的闭馆时间。看演出时，为了抢到一张心仪的座位，他会定凌晨的闹铃，隔着时差蹲守开票时间。

　　这跟他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是一致的，干净、力求完美、找不到一点瑕疵。在他57岁出现在综艺节目《金星秀》上时，他看上去和年轻时一样，没有胡子，没有发福。

　　事实上，当我们回顾费翔的过往，小到对时间表和身材的掌控，大到他的每一次人生选择，都体现出内心强大的控制感。有一个被讲述很多次的故事，关于他当年来到中国大陆发展。一位母亲写信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有人通过信里的文字和照片，辨识出那位女儿正是费翔的妈妈。于是费翔回到北京，第一次见到外婆。1987年，他也登上了春晚。

　　温情故事的另一面，是一个敏锐的年轻人选择并掌控了自己的命运。1986年，他发现中国大陆的流行音乐市场还处在荒芜期，邓丽君是为数不多的亮色。他挑选了最喜欢的几首中国台湾流行歌，组建了一

　　个制作团队，专门从中国香港找来乐手，在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录制了《跨越四海的歌声》。

　　之后，我们都知道他又一次主导人生的故事——在声名鼎沸时离开，去百老汇发展，出演音乐剧。在费翔看来，人生的际遇始终是流动的，“人没有办法永远停在一个位置”，但人可以在流动中做出自己的选择。前些年，暂停了全国歌唱巡演，费翔去了欧洲旅游，看了所有想看的网球赛和现场演出，满足了他多年来未能实现的愿望。如果不出意外，他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静静享受一种私人的生活，远离观众的视野。

　　可不久后，乌尔善导演递来了《封神》的剧本，这绝对是一个意外事件，导演当时并不知道费翔的计划和他刚刚开启的新的生活篇章。接下《封神》中的殷寿一角，让费翔意识到要接受那些无法掌控的事情，特别疫情时期，他每隔几个月就跟乌尔善导演打电话问（电影上映）有没有消息，没有，好，那就继续留在伦敦。“没事，谢谢导演，我还好，你保重。”

　　《封神第一部》定剪后，在乌尔善的公司，费翔第一次看到自己在片中的样子，当姬发犹豫是否要杀生父姬昌时，殷寿在身后看着，镜头远远地捕捉到了他残酷的眼神。不过，费翔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其他环节，他关注摄影，关注剪辑，关注导演的手法，至于作为演员的自己，他认为只是其中的一个元素。

　　在《封神》的片场，每个重要角色都有一个专属机位，每拍一镜，旁边的场务就拿着视频回放递到主演的面前。一停机，场务冲上来，《封神》的所有演员都靠屏幕检查自己的表演。唯独费翔礼貌推辞，跟他的场务说：“我不用看了，谢谢。”一直到剧组杀青，他都不太知道镜头里的纣王是什么样子。这次，他把控制的权力几乎完全交给了导演乌尔善，“我们信任导演。”他说，《封神》对他更像演一出舞台剧，而不是拍电影。他的记忆是由一场又一场的戏剧片段组成的，而不是镜头。

　　再次体现出他内心的控制感的，是《封神》拍完之后，他保留了为殷寿蓄起的胡子。他跟经纪人和同事为此专门开了一个会议，讨论费翔的胡子应不应该留。

　　同事的意见是：胡子剃了显得干净，而那才是大家心目中完美的费翔。

　　此前，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从费翔2014年入驻微博，他偶尔贴出日常生活中的自拍，照片里有胡子的话，网友就会留言劝他剃了。于是只要有工作，费翔就会把胡子修剪得干干净净，以保持公众形象。

　　可这次，费翔坚持：“我不想让‘费翔’干扰到《封神》。”

　　最后费翔赢了。他现在的固定形象是络腮胡和高级西装，这个形象至少会延续到《封神》三部曲都上映完毕。

　　早几年，有朋友跟他说把胡子剃掉会年轻10岁，可他一点儿也不想年轻10岁。“我本来一直说我就是62岁，我不想要52岁。”

　　他发现，当他坚持有胡子的形象示人时，以前很多说喜欢没有胡子的费翔的声音，也渐渐走向了沉默。

　　变化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费翔发觉，观众对于殷寿的记忆，已经慢慢取代了“冬天里的一把火”，他开玩笑，说自己现在是“冬天里的一杯热巧克力”。

　　“下一次转型，你会转型成什么？”

　　“转型成一个70岁的老头。”费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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